宫门大开。
寝殿中悄然无声,李延贞缓缓睁开眼,眼神空茫,目光落不到实处地空许久,然后撑着榻坐起身来,四下里空无人。他捂着嘴咳嗽几声,掀开锦被下床,恍惚着出寝殿,路上竟都见不到人影,远处隐约有混乱喧闹声传来,被雨声盖得模糊不清,无端令人不安,而脚下每步都踩在虚空上般虚软,似在梦中,他不知不觉间走到御书房,回过神时已站在那尊木雕面前。
御书房也空着,唯有缺面容绝世美人与他无言相对。
李延贞怔怔地瞧着它,半晌没有动作,他突然把抓过桌上刻刀,毫不犹豫地落在雕像上,刀刻沙沙轻响,木屑簌簌而落,他没有笔迟疑不决,仿佛那模样早已烂熟于心,女子面容渐而清晰,眉梢眼角温润秀雅,唇边淡淡笑意,
“接到消息时杜越正好在旁边,已经过去。”
“呵,”楚明允意味难辨地笑声,“算他机灵次。”
“师哥,”秦昭还是忍不住道,“你身上还带着伤,真不能再等等吗?”
楚明允摇摇头,轻声笑,“箭在弦上。”话罢抬手推开门。
厅门大敞,他缓步走出,满庭影卫整齐划地单膝跪下,齐道声“主上”。楚明允翻身上马,目光扫过扑棱着翅膀惊惧飞离鸦鹊,掌心里缰绳缠绕几圈,修长指按上剑柄,“出发。”
二月十九,天色晦暗,铅云蔽空。
太尉府庭院中棋子般列满黑甲精锐,身姿笔直,长剑在侧,如泥塑假人般纹丝不动。三千影卫皆现出身形,在黯淡天光下,仍旧是黑影阴翳般存在。
逐腐肉而食鸦鹊落在高墙上,嗅见血腥味似紧盯着院中光景。
楚明允从里间走入厅中,鸦色长发悉数束起,身暗色轻甲将他眉目也映得冷冽。秦昭迎上几步,他边低眼理着袖口,边往外走,“宫里情况怎样?”
“禁军在守着,万事如常,李延贞还在昏迷。”
禁军统领亲自迎候在宫城外,望见那队黑色人马穿过空旷长街,卷尘而来,远远地躬身行着大礼。
楚明允猛勒缰绳,黑马长嘶刹住,禁卫们在他马下恭敬跪拜,他微眯眼眸遥望着重重宫阙,忽地想起当年在苍梧山上对师傅回答:
“当然要报仇。但是您觉得仇人是谁呢,是奉命屠城匈奴士兵,是策划侵略主将,还是弃城而逃官吏?其实都不是,遵从将令,以强伐弱,是定律,错在国弱。”
“仇人,是这个天下。”
天际道惊雷炸响,电光划开苍穹闪过片惨白亮光,久积重云轰然崩塌,,bao雨倾盆而落。
“羽林军呢?”
“还没动静,但已经派大批精兵在建章宫附近盯着,随时都能应对。”秦昭道,“朱雀门前几条长街也都清道。”
楚明允在门前顿步,隔门望着外面模糊影子,“那苏家呢?”
“也没动静。”秦昭犹豫下,继续道,“监看人说苏世誉昨天回府后就把自己关进祠堂里,饮食都不准进,何况是消息。”
“不吃不喝地在祠堂里?”楚明允侧头看去,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收回目光,自语般低叹道:“……他这是打算熬死自己来报复吗?”顿顿,他对秦昭道,“让杜越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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