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婚后半年,秦征收到场江湖比试邀约,便欣然赴约去月,阮凝独自在家虽说无聊,日子倒也过得去。可府上个家仆突然发病,高热不止还阵阵地痉挛,大夫匆匆赶来时,已经肢体僵直地窒息死。那老大夫经验颇丰,听症状后问这家仆身上可有伤口,旁人讲他前几日劈柴时划伤过,大夫揭开伤疤瞧,捋须便有结论,说这病是因为那柴刀上沾脏东西,向是过几日才会发作出来。
吩咐人送走老大夫,阮凝却站在尸体前久久不能回神。她想起哥哥阮潇,死状和这家仆如出辙,而阮潇身上也确有道几日前伤疤,是临别切磋时被秦征长.枪划出。
江湖人想是江湖事,那时天门派认定是有人毒杀阮潇,但眼下种种线索对应,她几乎在瞬间就确定阮潇是因秦征而死,可没有证据,终究只是个猜测。
于是这猜测化成颗种子埋在她心间,滋长出无数毒藤将她困住,将她撕扯成破碎两半,半在痛苦愤恨,半在替秦征开脱。她不知该怎样面对秦征,摆不出若无其事神情,更开不将秦征拖入悔恨深渊口,最终酿成副阴晴不定古怪。
而秦征莫名其妙,错以为是在外个月冷落阮凝,便下定决心从此抽身江湖,再不应任何邀约,只陪在她身旁。
“有话想对他说吗?”尹怀殊在阮凝耳边问,他挟持着阮凝立在侧屋檐上,横剑悬在她脖颈前,语气倒像足闲谈,“可以给你们个机会,好好诀别。”
阮凝全神贯注地望着下方,秦征奔进院中,脚步还不稳,似乎带伤又跑得太急,他推开房门环顾,扶着门框剧烈喘息着,然后颓丧地垂下头,攥成拳手狠狠地砸在门上。
她试着想象秦征此刻表情,忽然发觉毫无头绪,这些年两人争吵冷对,几乎没有好好看过对方脸,她最熟悉,便是这样远远地凝视着秦征背影。
“用不着诀别。”阮凝回答道,目光迟迟没从四处搜寻秦征身上移开,“和他相看生厌,早就无话可说。”
“是吗?”尹怀殊道,“可见你昨夜做桌饭菜苦等,不像是讨厌见他。”
抛舍曾经浪迹江湖心思,困于虔城隅,他不自由,她也不快活。十年日日地熬下去,感情点点地消磨殆尽,终从夫妻成对怨侣。
“你可得想清楚,这样固执下去,秦征也就只有死路条。”尹怀殊意味深长地往院墙外侧头看去。阮凝随之警觉转头,望见院墙外黑压压片,府外街巷竟
阮凝不接话。
尹怀殊叹声气,循循善诱:“世间遗憾已经如此多,若是有情,错过岂不可惜?”
“可惜?”阮凝轻笑下,声音里掺满自嘲讥讽,“当年有多爱他,他说他要娶,要照顾,哥哥死,明明悲痛欲绝,然而心底还是忍不住生出丝雀跃。可如今看来,倒不如错过好。”
犹记得初嫁来时,她满心欢喜,揭开红盖头后,换下喜服就去洗手作羹汤,深夜里红烛下,秦征尝口就连声称赞,她便说今后日日做给他吃,也确是度过段举案齐眉好时光。
然而造化弄人,偏要在这时悄然为她点破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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