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空回头,双手合掌于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天灾无情
色空闻言放下瓷杯,笑道:“贫僧信佛。”
纪清晏抚掌大笑,继而神情肃,开口道:“大师额头宽广,眉弯眼深,嘴唇丰厚,耳垂圆软,恐怕……有些命犯桃花。”
色空怔,合掌摇头:“道长说笑,贫僧乃佛门中人,断红尘净六根。”
纪清晏往后仰靠着歪脖老树,慢吞吞地笑:“佛也好,道也罢,你说是方外中人,又有哪日不曾立于红尘之间?八百红尘三千因果,谁都测不清天意、算不尽人心,如此又何谈六根俱净?终不过是‘偶开天眼观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注),当自以为超脱世外,才恰恰是落入凡俗。”
“道长所言,有理。”色空沉默半晌,忽然将手伸入水中,“不过,红尘有如淤泥沉疴,修行便似流水来去,有困于囹圄、重浊下凝者,也有往无前、清者自清者。在贫僧看来,净与不净,皆看静与不静……阿弥陀佛。”
端涯道长纪清晏,是个奇怪男人。
比起破云剑主剑惊天凌厉、三刀传人各有所长惊艳、南儒北侠文韬武略才能,他实在太多平淡无奇。
他像个再普通不过凡夫俗子,言行谈笑自在从容,对欣赏人事赞叹有加,对不喜之情敬而远之,活得再平凡不过,也再真实不过。
比起整日高举义字旗名门正派,又或者满口歪理邪说魔道中人,纪清晏不喜出惊人之语,将识人断事、进退拿捏都在自己心里衡成尺度,然后条理明晰地铺开步骤,别人还在侃侃而谈,他已经在脚踏实地地做事。
如此过去多年,说话人有些已永远闭口,做事他还在继续做下去。
纪清晏语气更温和柔缓些:“大师心有净土,自然是最好,左右你信是佛,而非命数,当然谈不上沉沦业障执迷不悟。”
他们喝完两壶泉水,相视笑,各奔东西。
纪清晏其实很忙,他身为派掌门不可能长时间流连在外,回忘尘峰处理积压两月门派事务,又例行去跟游历弟子打听离宫已久端清消息,然后指导弟子练武修道,时不时还要下山去三山四海办事,是见闻增长也是实践做事,恨不能把个人劈成十几份来用。
这年夏秋,惊闻云沙河水患,祸害州县十余,朝廷立刻下令地方全力赈灾,邻近武林门派也都派人过去仗义相助。太上宫离此颇远,然而纪清晏恰好游历此处,二话不说就加入到赈灾救人行伍里,冷不丁瞅见前头有个光亮脑袋,顿时笑。
纪清晏拍他肩膀,道:“无量天尊,贫道与大师有缘。”
正因如此,色空第次见到他时候,明明这个男人已经不再年轻风华,那双眼睛却还明澈得很,除浅淡温柔如春风流水笑意,其他什也没有。
三次论道会后,佛道两派各有心气,这两人却在后山松溪旁以山泉代酒,推杯换盏,言谈投机。
纪清晏走是道家“无为”之道,色空则深得佛门“慈悲”之心,两个人没有刻意回避经义殊途,反而就分歧点各抒己见,壶山泉水尽后,也就从点头之交,变成渔樵之意。
色空问道:“听闻道家相面之术颇为绝,道长可得窥此道?”
纪清晏反问:“大师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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