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春不似公孙琢玉睡眠好,往往要许久才能入睡。他闭着眼,忽想起自己初至江州,知府设宴款待那晚。
张吉吉不知他就在门外,曾醉后失言,讥笑自己再权势滔天也没用,不过是个没根阉人。
这句话十足十惹杜陵春不虞,藏在袖中手都狠狠攥起来,然而他未来得及发作,便听另人道:“穷苦人家多有衣食贫乏,若不是逼不得已,个好好男子想来也不会入宫净身,何必出言中伤,如此轻贱人……”
这声音低沉又平和,他鬼使神差便将火压下去。
奴才,阉人,这两个词是杜陵春心中根刺,轻易触碰不得。
杜陵春在官场浸*多年,其中水有多深他比公孙琢玉清楚,这是最好解决办法。
公孙琢玉拈起他肩上缕头发问道:“司公会不会嫌多管闲事?”
杜陵春自然不会这想:“你之间,何必说这种话。”
杜陵春在皇宫苦熬太多年,早将心中最后点仁慈磨个干干净净。他隐隐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变成和公孙琢玉样人,但这并不妨碍他护着对方往前走……
公孙琢玉不知道该说什,半晌后,才略有些嘴笨说四个字:“司公真好。”
贪,,g污吏哪儿有不怕死,杜陵春自然也惜命,所以他更忌讳旁人在自己面前提“死”这个字。但瞧着公孙琢玉脸认真模样,满肚子气又顿时消弭于无形,化作种说不清道不明感觉。
“傻子,”杜陵春到底缓语气,捏着他下巴道,“人哪儿有不死?”
公孙琢玉紧紧抱着他道:“不得善终和寿终正寝还是有区别。”
杜陵春没好气道:“那你便觉得会不得善终?”
公孙琢玉是个实诚孩子,闻言点点头:“嗯。”
暮色沉沉,菱花窗上片疏疏密密树影,夜风顺着缝隙吹进来,帐幔轻动。红烛无声且缓慢燃烧着,红泪偷垂,最后燃烧殆尽,缓缓灭,冒
司公其实不好,但司公只对公孙琢玉人好。
杜陵春不愿与他年糕似腻歪,干脆起身走向床边:“时候不早,赶紧歇息,明日睡迟可没人喊你。”
公孙琢玉立刻小碎步上去,跟着爬上床。他睡觉很简单,将被子盖,把杜陵春往怀里搂,半盏茶功夫就睡着。
“……”
大概没心没肺人睡得都快。
杜陵春:“……”
公孙琢玉握着他手,将指尖挨个拨弄过去,低声道:“司公既已权财不缺,那些银子要是锦上添花,不要也无伤大雅,反而白担份风险。再则南地蝗灾严重,倘若那些子人做得过分,说不得会闹到陛下耳朵里,何苦趟这趟浑水。”
杜陵春心境还是与从前有些不样,说不上哪里变,但就是变。听公孙琢玉如此说,竟也没有立即生气,意味不明道:“你倒是会做好人。”
公孙琢玉笑意温暖又明朗:“司公是好人,就做好人,司公是坏人,就做坏人。”
杜陵春甩开他手,但没过多久,又自己牵回去,咬着牙阴恻恻道:“什不得大事,也值得你掰扯这多理由,只是这银子若退回去,不过从个口袋换到另个口袋。你如果想救济灾民,叫人换成米粮,南下趟分出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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