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神情复杂:“从无人对朕说过这样话,你说句句有理,但这其二朕却是不大认同,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当地私塾确实多为秀才,但那寒门士子难道没有大儒相教便没有出息?恐怕不见得吧。”
沈妙平道:“自然有出息之人,但都是些惊才绝艳触类旁通之辈,年又能出几个呢?”
古文难懂,古意难明,长长段话既无标点断句,也没有固定翻译,所以才会演变成各种各样学说。
沈妙平见皇帝不语,只想赶紧把他忽悠过去拉倒:“千人千面,经书史籍上同样句话,会繁衍出千万种理解,当世大儒为何是大儒,因为他们对每句话都有自己理解,独成
种差距,不止在贫富,更在底蕴上,贫家子弟若要入学,只说交与先生束脩便是笔不小数字,更遑论笔墨纸砚这种消耗品,为省钱,他们更多都是用树枝在地上练字,有时候户人家倾尽家私也未必能供起个读书人,无形之中便有制约,这是其;其二,能在当地开办私塾大多是落第秀才,少有真正饱学之士,而权贵之家藏书万卷,遍请大儒上门相教,这便又差截;其三,科举考状元,文章只占半……”
殿内气氛凝滞,沈妙平对上谢玉之有些担忧目光,顿顿,随后移开视线又看向皇上,伸出两根手指道:“……这文章只占半,另半,则是名望。”
“每年会考,全国无数英才云集处,在同辈中有名望便会传到考官耳中,留下个好印象,倘若有二人文章才气相当,便会优先录取名望较大者,这就叫先声夺人。例如本届科举,冀州有赵应,临川有石淳云,蓝田有王叔卿,这几人在当地都是家世显贵门户,人脉自然也胜常人许多,是以士子之中颇有名声,这便再差截。”
沈妙平说完,对着皇帝拱手道:“妙平不曾仔细看过乡试榜,但斗胆猜猜,这二百六十二名举人中定有这几位兄台身影,当然,妙平并不是说这几人没有真才实学,而是在众人才华相等情况下,他们会更有优势。寒窗苦读十余载并非句戏言,寒是真寒,苦也是真苦,但古往今来,能朝鲤鱼跃龙门又有几人,为何史书会将出身不显但最后功成名就人大写特写,就是因为太难得也太少,长此以往士子心中便会有积怨,这次科举舞弊只是个诱因罢。”
他番话落下,殿内沉寂许久,古人和现代人看事情思维和逻辑大有不同,沈妙平是千年之后人,他站在大局观上,有着上帝视角,纵览中华上下五千年,比这些人通透太多。
谢玉之谢素之同时陷入沉思,皇帝看身边宦者眼:“方才探花郎所说几人可在名册上?”
立刻有人去查探,不多时便来人回禀:“回陛下,赵应、石淳云、王叔卿等人确实在榜。”
皇帝闻言忽然长叹口气,他倒向椅背,望着沈妙平,也不知是生气还是高兴:“你倒是胆子大,什真话都敢往外说,也不怕朕砍你头。”
谢玉之下意识就想起身,却被谢素之个眼神狠瞪回去。
沈妙平看出皇帝没有真正生气,安安稳稳行礼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若要砍妙平头,妙平也绝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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