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从简,萧玄谦切都没有过问,那口棺材也葬下去。之后不知道第几天,萧玄谦批阅奏折时,忽然又感觉到股凛冽寒意,紫微宫已烧得暖热,殿内连厚外袍都穿不住,但他还是觉得很冷,他无法落笔,似乎喉咙里那口血吐出来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怎会这样呢?
之后日夜,对于他来说几乎都是种煎熬,他徘徊踌躇,将每本曾经谢玟教过他书翻出来看,每看到老师批注时,就会忘却折磨——但仅仅瞬,又骤然坠回无间地狱,重复着这股蚕食般煎熬。
这天底下就这个管着他人。
这天底下,就这个人。
萧玄谦没有让太医把脉,而是跨上马车回紫微宫,对这个人离去有种空虚、不真实感,正如他所想,他五脏六腑都是冷,驱逐谁、背叛谁、放弃谁……他都已经想过千遍,万遍。
他支着额头,马车里熏香直冲脑海。过半晌,他忽然道:“崔盛。”
崔盛俯身贴耳:“陛下。”
“躺在那里人,是谢怀玉吗?”萧玄谦问,“真是他吗?”
崔盛犹豫半晌:“确实是谢大人。”
直到这个曾经最忠之臣,竟然也沦为密折上道血色名讳。
周老将军之死、长公主之病、捕风捉影秘闻……桩桩件件,哪个不像是风刀雨剑样扎在他身上,他们是师生,也是君臣。
帝师大人亡故在场雪夜里。
那夜满天飞雪,帝都静悄悄得没有丝声响,谢府里没有道哭声,雪白幡跟四野融为体,停灵前灯烛长明不灭。萧玄谦匆匆赶来时,那烛火正融化缕飘飞雪。
他手落在棺盖上,冷冰冰。他让人打开棺材,沉重棺木之下,对方面貌温润如昨。萧玄谦凝望很久,他冷彻肺腑忽然涌起股极致滚烫,灼得喉咙里都渗血,皇帝冷却着脸庞,抬手让人放下棺盖,掉头离去。
他重新想起这句话时,烛火烧痛他手才回过神来,扑火飞蛾在火光里兹兹作响,噼里啪啦地炸作飞灰。当天晚上,圣驾出紫微宫,他站在风雪夜里,那些风像是刀样切割着他躯体。
葬入土中棺材被重新挖出来,崔盛劝阻话
“他……怎会死呢?”萧玄谦低低地道,“朕没有要杀他。”
“恕老奴直言,”崔盛小心道,“谢大人病故,您应该高兴啊,这天底下就这个管着您人。”
这天底下就这个管着他人。
萧玄谦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他抬起手,温暖大氅和炉火让人感受不到丝冷意,但他手指直在发抖,他冷得发抖。
那是个非常寒冷冬天。
他走十步,百步,直到马车前,喉咙里那股热气才烫破皮肤,突然痛得难以言喻,萧玄谦踩到雪里,猛地吐出口血,几乎站不稳地栽倒,旁崔盛连忙扶着他,天子圣驾周围猛地乱成团。
血液在茫茫惨白间渗透不见。
萧玄谦闭上眼,然后又慢慢睁开,身后随驾臣子跪地,太医跑得气喘吁吁,但他仍旧没有什真实感,而是站起身,回头望眼那座灵堂。
“陛下……”
他终于攥紧切权利,他终于可以摆布别人,而不是任人摆布。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