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指甲上蔻丹早已剥落得片斑驳。她瞪着夏侯澹抽半天,每抽下,出气就更多,入气则更少。
夏侯澹:“什?小太子?”他朗声道,“母后不必担心,朕必然会好、生、照料他。”
借着床帐遮挡,他对着太后比划个抹脖子手势,笑得更喜庆。
太后:“……”
夏侯澹以为她这下就该气死,她却仍旧万分艰难地喘着气,无神眼睛直对着他,嘴唇微微蠕动。
夏侯澹:“啊!”
他声音大得离谱,似乎是为确保外面人都能听见:“母后且安心,儿子来!”
庾晚音:“……”
她今日算是见识到演技巅峰。
夏侯澹居然能边语带哭腔,边对床上之人露出抹饱含恶意微笑。
庾晚音跟在夏侯澹身旁越过人群,走向里屋,不经意地瞥众人眼,微微愣——好些人都在偷看她。
更确切地说,是偷看她肚子。
那探究目光近乎露骨,庾晚音本能地感到不适,举起袖子挡下。
于是更多目光直勾勾地射过来。
庾晚音:“?”
敲门声惊醒。安贤在门外颤声道:“陛下,太后不好。”
这声通传如同发令枪响,庾晚音倏然清醒过来,转头看向身边人。
夏侯澹也正望着她,轻声问:“准备好吗?”
庾晚音点点头:“走吧。”
为表达悲痛,安贤今日唱名声格外鬼哭狼嚎些:“皇上驾到——”
奇怪
太后被他激得整个人抽搐起来,却只能发出“呃啊啊”声音。
夏侯澹屁股坐到床沿上,贴心地伸手帮她掖掖被角:“儿子都明白,都明白。”
四目相对,夏侯澹眼前浮现出初见之时,那雍容华贵、不可世继后。她殷红指甲划过他面颊,刺得他眼皮直跳,却不敢躲闪。
当时他如同只待宰羔羊,唯能等待只有他人垂怜。
若说她在这十余年里真正教会过他什,那或许就是:不要等。
几个老太医从里屋迎出来,后面跟着作为学徒萧添采,照着流程往夏侯澹跟前跪,老泪纵横道:“老臣无能,老臣罪该万死啊……”
夏侯澹也严格遵照流程,脚踹开为首老太医,急火攻心地冲进去,人未到声先至:“母后!母后啊!”
里间空气浑浊,弥漫着股不妙味道,由排泄物臭味与死亡阴冷气息混合而成。
床上太后已经换上寿衣,形容枯槁,四肢被人摆放端正,双手交叠于胸前,僵尸般直挺挺地躺着,双眼珠子几乎,bao突出来。
小太子跪在旁角落里,缩成团,几乎像个断线傀儡,走近才会发现他在瑟瑟发抖。
夏侯澹携着庾晚音手走下龙辇。三更半夜,冷风刺骨,冻得庾晚音个激灵。
有侍卫跟上来,在他们身后低声道:“尚未发现端王人。”
暗卫已经在太后寝宫周围蹲伏多时。只要太后断气,端王随时可能行动。所以从现在开始,他们就进入级戒备状态。
夏侯澹不着痕迹地微点头,走进大门。
正屋里已经跪地宫人,动作快嫔妃也火速赶来跪好,个个面色惨白,端出脸如丧考妣神态。但眼泪尚未酝酿出来,说明太后还剩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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