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放下琴谱,站在窗口呆立会,拿起手机拨通个视频电话。接电话是她表弟半永福,小名半糊糊。
半糊糊从小被这个表姐打怕,如今接到半夏电话说话都还有些不利索,“姐……啥,啥事?”
“半糊糊。奶奶呢,她睡没?”
“没,还没呢,最近奶奶迷上综艺,看得正欢。姐你等着,叫她啊。”
半夏从母姓,管自己外婆叫奶奶。白发苍苍奶奶看见自己最疼大孙女来电话,姑且放下屏幕上小鲜肉,颠颠地捧着手机问长问短。
这样暖汤和月色,让半夏回想起自己少年时期在外求学情景。
那时住宿学校离家很远,每到周末放假,她就挤上城乡间往还大巴,吭哧吭哧往家里赶。
山路崎岖,车开得慢,往往半路上,天就黑。破旧中巴车内挤满乘客,和他们携带活鸡活鸭。行李堆得都插不下脚。还是中学生半夏就会像这样团起身子,随便找个角落窝着,坐在摇摇晃晃车厢里,路看着窗外影影绰绰景物。
暗夜里漆黑公路,道路两侧无边无际黑色丛林,狐火虫鸣,行走在彩云间淡淡月光。那时候小小自己可不就像是个漂泊在外流浪者?
可是当年,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真正流浪感觉。
进到屋子里,半夏就看见桌上那大罐装在保温罐里牛骨汤。
她打开盖子,在扑鼻香味里陶醉番,给自己盛满满碗。
那炖足时辰骨头汤里,还放入她最爱黑胡椒提味。小小地抿上口,混着辛辣味温热肉汤滚过喉咙,瞬间就驱散四肢百骸里寒气,把在湖边冻晚上身躯给烫暖。
半夏从心底发出声幸福叹喟,实在想不明白超市里卖剩下牛骨头怎能变出这个味。
捧着热乎乎汤碗,她整个人窝进窗边小椅子,从书包里翻出郁教授推荐给她比赛用曲谱,边享受着美食边开始读谱。
“乖孙女有没有好好吃饭,看着好像都瘦。”
“都说读大学费钱,你怎还寄钱给
不论多晚,只要车子停下,空荡荡汽车站台上,总能看到母亲抱着个裹着棉布搪瓷瓦罐,站在那里等她。
暖黄色路灯下,母亲每次看见她就笑,伸手揭开盖子搪罐盖子。馋死人香气就顺着母亲手满溢出来。
“怎这晚才到,饿不饿?先喝点热汤吧。”
有这碗汤和这个等着自己人,自己无论身在哪里,都算不得流浪者。
直到后来,这个人和这碗汤都没,她才真正明白流浪意思。
《Zigeunerweisen》流浪者之歌,这首曲子她从前就练过,当时被郁老师从头到尾,批得无是处。想不到最终老师却让她用这曲子去比赛。
半夏小口品着热汤,脑袋里哼哼着曲子旋律。
流浪者,何谓流浪者?
那些卷着行囊,蹲在湖边听她弹琴算不算流浪者?那些点着细烟,靠在酒吧外墙休息年轻女孩算不算流浪者?还是那些为梦想,背井离乡在外漂泊人才是流浪者?
今天晚上,夜空中飘着淡淡云彩,月光很迷蒙,深浅不婆娑树影沐浴在月色里。城市灯火浮在远方,像虚无海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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