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闯军失败,又有几个人会来哀怜他李来亨呢?恐怕还是要把他推到地上,踩上万只脚,狠狠唾骂他是什只知破坏、不懂建设流寇吧。
“个营田使、个支度使,你们还满意吗?老营家属们也全都安置起来,咱们这回有随州城这样个勉强能叫稳定立足之地在,总算不至于再像过去许多年里那样,永远是行色匆匆、居无定所模样。”
李来亨将身上盔甲解开,身旁亲兵立即伸手接过去。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帅府最中央张太师椅上,边翘着二郎腿,边自己动手泡茶喝。
好在少虎帅还没有昏头到现在就耽迷享乐程度,他喝茶叶还是些品质最差碎茶,屁股下面太师椅则是因为恳德记那边还没有找好下家接盘。
高功、白旺、郝摇旗、白鸠鹤几人依次入座,白旺还推阻几下,但在李来亨要求下,还是不再谦让,坐到仅此于李来亨和高功两人第三张座位上。
大家终于回到帅府中,这座原本州府衙门,已经叫李来亨改换成片新天地。原本知州后堂里摆弄小花园,那些漂亮花卉,从武昌府买来怪石,还有两间形制精巧凉亭,都被李来亨拆除。
奇花怪石已经并打包,交由萧维崧负责恳德记卖回武昌。至于那两间凉亭,则因为用料颇为讲究,很有几根好木料,便让李来亨全部拆下来,充作闯军搭建营房之用。
只有立在中堂里戒碑,闯军动不动,还保留在那里。
从明初以来,这两百多年里,不管哪里官府衙门都勒有石碑,刻着“尔俸尔禄、民脂民膏……”等字样,称为“戒碑”。
洪武帝想法当然是不错,但时间久,反而成为最令人感到讽刺官样文章。
高功也解掉盔甲,他在甲衣上穿着袭十分朴素青衫,笠盔下今天还难得束有网巾。高功年龄本来就不大,神态又素来爽朗,虽然容貌不算出众,但自有股英武之气所在,坐在那里还是令人感受到不同于常人气度。
相比较之下,咱们李来亨气度就大多还是靠凹造型、装深沉堆出来。
白旺和白鸠鹤两人拜谢李来亨任职以后,高功便缓缓说道:“现在湖广闯军约有战兵五千余众,郭管队和皮绠提众千人,驻扎在应山县和牛心寨;和摇旗从桐柏山迎接老白你们回来时候,也在桐柏山合河店、出山镇留兵千人据守,随州城现在大概还有三千兵力。”
五千战兵在野战中绝非个小数字,即便是决定天下大势片石大战
既然皇帝宗王、朝廷大臣、督抚大吏们全都睁开只眼睛,闭上只眼睛,眼看着大小官儿们用着根根吸管,把老百姓鲜血连带骨髓起都吸干,官儿们即使把戒条背得烂熟,熟到可以倒背出来,又顶得什用?
官样文章照例是读得越熟,就越不起作用,何况如今是连表面上肯去熟读戒碑官儿也越来越少。
李来亨把那块戒碑留在原地,倒不是想用它来警示闯军不要步上朝廷后尘,只是单纯觉得很有讽刺意味而已。
“只希望这块戒碑,不会变成后人讽刺咱们风物啊!”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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