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敬岩这才坐下,坐姿势也是挺腰提臀,随时准备站起来。
张原问:“看你不似汉人,先辈是色目人吗?莫要疑惧,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穆敬岩陪着小心道:“回少爷话,小人祖辈似乎是葱岭那边葛逻禄人,小人并不知是哪代祖先在什时候来到中原,只幼时听先父说过祖辈是前朝探马赤
张原拾起地上枚公孙树落叶,小扇子般叶子半青半黄,两指捻着叶茎猛地旋,叶子飘飘飞旋落下,游目四望,青天白日,小桥流水,心情似乎不错。
主仆二人回到家已经是巳时末,堕民穆敬岩依旧立在前厅等候,见张原回来,赶紧上前见礼。
张原道:“不必多礼——穆姑娘先回去吗?”
穆敬岩答道:“真真进去拜见奶奶,还没出来。”
张原便吩咐小石头:“小石头,让你娘多备二人饭菜,要留穆家父女用餐。”
姚复先步出儒学门,个仆人和两个轿夫在门外等着,姚复坐上闽轿,仆人扶着轿杠,快步离去,行至半里外光相桥头,姚复扭身撩起轿帷朝学署看看,那个张原也出来,正与个小厮在说话——
姚复冷笑声,放下轿帷,坐正身子,心里颇不痛快,有些烦躁,对自己糊里糊涂与张原这小子赌局感到莫名其妙,他堂堂生员,与黄口小儿怄气打赌,实在是有失身份,但方才在儒学致道斋中,孙教谕与那刘宗周都似乎有意纵容,激得他不得不赌,张原小子终生不参加科考又算得什,张原老爹考半辈子也只是个童生,这与终生不科考也没什区别,而他却要以放弃生员功名来和张原小子赌,虽然他自知必胜,但胜之不武啊,胜也没什益处,无非是削山阴张氏颜面而已——
姚复有些无趣,但既立契约,而且此事定会传得沸沸扬扬,这就非赌不可,为确保自己必胜,他还得对去年岁考、二等生员进行拉拢,少不得要请酒送礼,五十四个人呐,这笔开销可不小,但又节省不得,不怕万,只怕万,万张原那小子三月后真能写出不错八股文,那他岂不是糟糕,这个必须要考虑到,他是讼师,要算无遗策才行——
可今日他是来向孙教谕告假,告假不成却陷进这个有赔无赚赌局,姚复甚感郁闷。
……
穆敬岩惶恐道:“小人怎敢在府上用饭。”
张原道:“这算得什,来,请坐,有话问你。”张原没对穆敬岩太客气,堕民被人轻贱惯,过于客气话穆敬岩会如坐针毡,反而是难为他。
穆敬岩连坐都不坐,谦卑地道:“少爷有什事要吩咐?”
这黄须大汉站在那里,即便是躬着身,也如半尊铁塔般很有威势,这若是骑着战马,披坚执锐,该是何等英武。
张原道:“坐下,坐下好说话。”
“少爷,那姚讼棍来做什?”小奚奴武陵跟在张原后面问。
张原道:“与他打个赌,要让他丢掉生员功名。”
武陵大感兴奋,问:“少爷与他赌什,定能胜吗?”
张原道:“赌八股,不能胜话怎会与他赌。”
光相桥畔有些柳树和公孙树,午前阳光颇为晒人,柳树上蝉们叫得很起劲,然而再有两场秋雨,这些鸣蝉就会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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