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脚夫插嘴道：“那柳秀才
认得，就是山阴城北华舍村
人，现在
条腿长条腿短走路，穷困潦倒，可怜哪，姚黑心真是黑心啊。”
“赶紧闭上鸟嘴，听书，听书。”便有其他脚夫呵斥说不要打扰
瞽者说书。
张原立在脚夫圈外听好会儿，听到瞽者说姚复诬陷鲁云谷叔母事，这瞽者添油加醋，说那周氏如何美貌、如何端庄，姚复见色狂乱，思谋鸠占，说得绘声绘色——
斜阳从钱肃王祠那边坠下，杂乱人影消失，脚夫们听书兴致不减，边听边骂姚复，张原见天色已晚，便让武陵赏那说书瞽者二十文钱，转身离开时听到几个脚夫在背后小声议论：
“咦，这位少爷好像就是要与姚黑心赌八股文
大网已撒开，就等着慢慢收网。
此后半个多月，张原照常在王思任那里学八股，从小题到大题，从四书题到春秋题，与小题相比，大题更需要对儒家经义精深体悟和强大概括能力，大题八股有些是取个经义段落作为题目，题意明确，这就限制作者自由发挥，考试时大家破题都差不多，考官若不仔细阅卷，很可能就遗漏好文，这就是有些八股名家屡试不第原因——
所以王思任要求张原破题定要奇句夺目，使考官见惊叹，不敢弃卷，然后是终篇大结时要有妙语振起全篇，让考官执卷流连，这样制艺，岂有不高中之理？
王思任传授制艺方法极具针对性，这正是张原所需要，制艺八股是进身之阶、是步入仕途敲门砖，你要是真以为自己可代圣贤立言、要以八股匡济天下，那你读书就读傻，先秦时圣贤能解决晚明危机？
只是破题要奇句夺目、终篇要妙语振起，这话说得容易，真要动笔可知有多难，所以王思任要求张原在明后两年内不间断地训练，每日都要作两篇制艺，这样在三年后杭州乙卯乡试才有中举希望，在王思任看来，张原在童子试连捷补生员是不在话下，他王思任亲传弟子怎
可能连秀才都不中！
这些日子王思任很少外出，心辅导张原，所以王婴姿小姐难得有露面机会，这让小奚奴武陵很遗憾，不过武陵坚信，王老爷总要出远门，《西厢记》怎能有头无尾呢——
十月十黄昏，石双来接张原回家，主仆三人走过杏花寺前个脚夫行时，就见群脚夫围着个瞽者在夕阳下听说书，堆人影拖在地上——
那瞽者怀抱三弦，“铮铮琮琮”弹几下，用苍凉嗓音半说半唱道：
“方思鲸吞，又想鸠占，*人偏有多般恶。话说那姚黑心见自己学馆儒童都走，转到个名叫柳英才生员学馆，姚黑心认作是柳秀才抢他学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雇两个光棍，个叫蔡大虎，个叫李二虎，都是凶神恶煞、满脸横肉，平日随身带着流星袖棒、秤锤尖刀，好勇斗狠，横行霸道，在山阴是人见人怕，那姚黑心吩咐道：‘蔡大虎、李二虎，你二人去那柳秀才回家路上候着’——”
张原主仆三人驻足倾听，张原笑着心想：“这说书瞽者编得不错，连两个行凶喇唬名字都考证出来，还知道喇唬带什凶器，亲眼所见般，姚讼棍有个新绰号叫姚黑心，呵呵，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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