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张原上南楼让姐姐张若曦给他读
小半个时辰书，现在读
是六十卷本《昭明文选》，这套书也是从族叔祖张汝霖藏书楼里借来，从先秦至南朝名家优秀诗文辞赋基本都选录，读过《昭明文选》，才可以说有点底蕴——
履纯、履洁也坐在
边听母亲张若曦读书，这时他二人不敢吵闹，听着听着，小兄弟二人就歪在椅子上睡着，张若曦从青浦带来那两个婢女赶紧将二人抱去睡觉，张原也起身回西楼，张若曦跟着他走到楼廊上，看着楼下天井角月光，说道：“也不知陆郎现在如何，过几日差不多就会有信来，只是他就算受委屈也总想瞒着
。”
张原道：“那等姐夫来信后，姐姐回信时，也给青浦杨石香写封信，问问情况。”
张若曦点头说好。
……
半干半湿，这里已近河中央，卵石少，河泥比较平整，只见河泥上写着：“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于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
柳枝在河泥上写字，只是划字而已，不过穆真真笔致颇显大气，简直称得上雍容，与这堕民少女卑微羞怯性情大异。
张原道：“写得很好，为什
不去书房在纸上练字？”
穆真真低着头没答话，青浦来回船上，她与少爷同居舱室，少爷读书写字她侍候着，船上无事，她也就执笔写几个字，现在回来，她个婢子难道还好大模大样坐在书房里写字？
张原知道她心思，说道：“你爹爹最近三个月都要帮着造屋，会去向何典史要求再宽容两个月，无非补些徭役银而已，你就在这边安心住着，每日午后练字时你就坐在边上练字，就用写过字纸反面来练字，可好？”
三月二十日，姚复、杨尚源案重新开审，姚信也从杭州府被押送回来作为罪证，姚复、杨尚源被抄家，从杨尚源家里竟然还抄出灌铅假银上千两，姚、杨两家田产家财尽数抄没，鲁云谷堂弟鲁云鹏、瘸腿秀才柳英才、还有方秀才儿子，以及其他些被姚复以子母钱放债坑害得家破人亡苦主这次都得到赔偿，姚复从方氏、鲁氏那里侵占得来田产大部分予以归还，余下田产收作官田和学田，作为县衙和县学用度——
姚复杖四十徙宣府充军，宣府是九边之，去那里充军基本是死路条，姚信、杨尚源各杖二十徙永宁卫，永宁卫在福建——
树倒猢狲散，姚复、杨尚源两家奴婢走个精光，杨尚源之妻潘氏
穆真真大喜，连声道：“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张原道：“真真，这字嘛，你只要会认会写就行。”说这话时想起王婴姿，王婴姿八股文作得好却只能用来消磨时间，而且乱世将临——
穆真真含羞道：“婢子没想别，也就是想认字想学会写字。”
张原拾起穆真真丢下那截柳枝，也在河泥上写道：“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如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站起身将柳枝丢到水里，笑道：“姐姐家有松江四腮鲈，酒有寒潭春，哈哈——回去吧，要用晚饭。”
穆真真跟着张原往东岸走，还回头看眼河泥上字，心里喜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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