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澹然轻声道:“这拳又不是打人,只是健身,与五禽戏、八段锦差不多。”
那小婢道:“也打人,元宵那夜在龙山,张公子不就踢那个人脚吗,婢子看到。”
商澹然“嗤”地笑,看着亭下张原袍角掖在腰间,目视手掌,左右拍脚,肘底看拳,动作行云流水般,心里很是欢喜。
张原练遍,四肢百骸舒张,向亭上商澹然道:“商小姐,
商大小姐身后那个小婢脆声说:“是呀,家小姐天天都来这里。”
张原心道:“澹然颇有心计啊,早几日就天天来,现在依然来,宅子里人也就不觉得突兀。”当然不点破,免得商澹然羞涩,说道:“看到,不懂得作画,却也觉得画得好,商小姐师法哪位名家画风?”
商澹然道:“是梅花道人,大兄收藏有梅花道人《春江渔父》、《芭蕉美人》等十余幅山水画,初学画时见梅花道人画就觉得心喜,就临摹学习,现今笔法还是稚嫩得很。”
张原道:“惭愧,请问梅花道人是哪位书画家名号?”
商澹然微笑道:“便是杨维桢,号铁崖,元末三高士之首,他名号很多,有铁笛道人、铁心道人、铁冠道人。”
山上清凉,夜好梦。
张原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伏在枕上听鸟雀啁啾,咦,武陵在和谁说话?
“少爷昨夜读书作文睡得晚,以前少爷都是很早就起床,起床后要练五禽戏健身。”
“嗯——”
这声“嗯”低徊婉转,宛若箫管余音袅袅。
张原道:“原来梅花道人便是杨维桢啊,这次带上山书就有杨维桢《春秋合题著说》——商小姐请稍坐,去洗漱。”
张原取洗漱用具,跑到坐隐泉边,用柳枝牙粉刷牙,洗脸整衣,结髻戴冠,身清爽地回来,却见茅舍空空,商澹然和那个小婢不见,好不失落,问武陵:“小武,商小姐就下山吗?”
武陵还没回答,就听得茅舍后竹亭传来轻笑,张原抬头看,竹亭地势高,商澹然和那小婢坐在竹亭上,仿佛在茅舍屋顶般。
张原走到亭下说道:“商小姐,看练太极拳。”
商澹然含笑道:“好。”立在亭边看张原云舒云卷般练拳,身边小婢轻声问:“小姐,张公子这拳这慢腾腾,怎能打人?”
张原翻身下床,趿着鸠头履走出茅舍,朝阳还未升起,晨风清凉,正是夏日最好时光,见那商澹然梳三小髻,戴遮眉勒,上穿柳绿杭绢对襟衫子,下面是浅蓝色水绸裙,粉红花萝履,几步外,跟着个年幼侍婢——
商澹然立在石阶下,微微仰着头,双眉如翠羽,双眸若晨星,嫣红唇轻抿,含着浅浅笑意,见张原突然走出来,敞着衣襟,趿着鞋,披头散发样子,不免吃惊,脸微微红起来,垂眸敛衽,福福,问:“张公子在这里可住得惯?”
张原笑吟吟看着自己这未婚妻,面对面会觉得自己更喜欢她,这当然是因为澹然丽色吸引,爱情本来就很复杂,是很多因素交缠而成,男女双方容貌身体吸引是其中重要因素——
“睡得很香,春眠不觉晓。”张原微笑着,又道:“没想到商小姐这早就来看望。”
商澹然冁然道:“这几日都是早早来这里,作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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