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儒道:“前日去董府,见宗翼善应门,也为他抱屈,已请求董公善待他,董公也答应。”
张原皱眉道:“眉公既已为宗翼善求过情,只怕宗翼善境遇会更差。”
听张
陈继儒每年出游数月,其余时间都隐居在佘山,他并非不闻世事,也关心地方利弊、人民疾苦,对于赈灾济困曾向有司建言献策,青浦陆氏与华亭董氏纠纷闹得不小,他也有耳闻,只是解得不真切,当下问:“闻青浦陆氏与华亭董氏有隙,不知其详,两位小友可肯告知?”
张岱看着张原道:“介子,你向眉公细说原委吧。”
张原道:“此事说来话长——”便从去年元宵在绍兴龙山灯会与董祖常冲突说起,陆氏叛奴陈明投奔董氏、他与宗翼善结交、杭州南屏山净慈寺外与董祖常再起冲突……直到这几天事说来——
张原说话时,陈继儒直仔细观察,觉得张原说话从容不迫、语调不疾不徐,话语中也不带明显褒贬,仿佛旁观者在叙述般,只让听者自己评判——
陈继儒问:“张公子专治何经?”
磊轲轩中庭悬有联,是陈继儒自拟并手书:
“天为补贫偏与健,人因见懒误称高。”
陈继儒书法师法苏轼和米芾,藏巧于拙,丰腴老艳,张原心道:“上天对陈眉公真是很关照,多少人贫病交加啊,年近六旬陈眉公既不贫而体又健,至于说懒,那是谦虚,眉公懒,在于听泉、试茶、集梅花、坐蒲团、山中采药、楼头玩月、调舞鹤、戏游鱼,嗯,还有下棋——”
张原看到磊轲轩南面长窗下就有副棋具,榧木棋枰和竹编棋罐在上午阳光下安安静静,尘不染。
张原与大兄张岱恭恭敬敬坐下,便有老仆上茶,宣德白瓷杯,莹白古雅,茶香淡淡,陈继儒微笑道:“肃翁好美食,于茶道也是精于品鉴,你们两个后辈可曾学到?”
张原道:“晚辈本经是《春秋》。”
陈继儒微笑道:“果然是《春秋》,张公子学能致用,方才番言语严谨可信啊。”
张原道:“眉公睿智,在眉公面前谁敢诳语。”
陈继儒说道:“董公专心书画,很少过问世事,其子弟专横跋扈也是有。”
张原微微笑,也不与陈继儒争论董其昌人品,说道:“眉公见谅,晚辈说这大通鄙琐之事打扰眉公,好生惭愧,晚辈有个请求,晚辈与那宗翼善是好友,宗翼善因为缘故而在董府受屈,晚辈想见见宗翼善,只是晚辈若去董府话,定遭棍棒当头、恶犬追逐,所以想请眉公相助。”
张原对于茶,只能分辨优劣,至于什茶什水是品不出来,张岱抿口茶,说道:“眉公,这可是虎丘茶?”
张原道:“好酒可以消愁解忧,好茶可以涤烦清神,眉公这茶就有此功效。”张原这品评重意韵,很取巧。
陈继儒笑道:“果然是家学渊源啊。”因问二人来松江何事?
张岱是兄,由张岱回答,张岱道:“晚辈兄弟三人这次是去南京国子监读书,青浦陆氏是张氏姻亲,故迂道来访,更是为能聆听眉公教诲。”
陈继儒笑道:“你们兄弟三人同赴国子监吗,肃翁有孙如此,想必愈发心宽体胖吧。”忽然长眉扬,心道:“青浦陆氏与山阴张氏是姻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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