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很高明处世哲学,也是劝张原莫要与董氏结怨太深,张原岂会不明白,说道:“科举为官而不爱子民,只是衣冠大盗;满口道德文章而不躬行,那是口头禅,这就是晚辈对董翰林成见。”
陈继儒摆手笑道:“罢,不说这些,你二人随去顽仙庐,看看收集碑刻。”
陈继儒收集有不少碑刻,其中著名有苏轼《风雨竹碑》、黄庭坚《此君轩碑》、米芾《甘露品石碑》、朱熹《耕云钓月碑》,张岱、张原跟随陈继儒去赏看,陈继儒还送他们几册碑刻拓本——
申时初刻,张原向陈继儒告辞:“多谢眉公款待和良言教诲,晚辈还要赶回青浦去,拜别眉公。”
张岱便也长揖到地:“拜别眉公。”
听仆人回话,陈继儒皱眉不语,那仆人又道:“眉公,小人在董府看到董府家人进进出出,好似发生什大事般,又看到抓两个人进去,小人回来路上听路人议论说董府家奴和打行青手到处寻找贴榜文人——”
“什榜文?”陈继儒问。
那仆人道:“小人也不知,反正是闹得人心惶惶。”
张原与大兄张岱对视眼,张原心道:“莫非是那篇‘书画难为心声论’,金琅之他们贴出来?”
陈继儒让仆人退下,端起茶盏喝茶,除长眉微皱外,看不出有丝毫愠色,此公涵养极佳,其《警世通言》有两句写道:“是非到底自分明,辩什;人争闲气场空,恼什——”
陈继儒送张原行七人到“水边林下苑”,看着张原他们走上藤桥,摇头自语道:“董公教子无方,与张原成仇,只怕后患无穷。”
竹篱门“吱呀”声开,那竹冠布袍女郎走出来,站在陈继儒身边,手里握着卷淡黄竹纸,声音甜美如黄莺:“眉公看这两位张公子是何等样人?”
陈继儒侧头看眼这美丽女郎,再举目看张原行时,已隐入山石树木中,说道:“十岁为神童,二十岁为才子,这是张岱,至于说张原,老夫亦看不透他,此子灵隽、敏锐、世故极深却又锋芒毕露,真不像是十七岁少年人。”
这女郎轻笑道:“也还是少年人,不然怎会亲手殴打董二公子。”又轻哼声道:“不过那董二也是欠打,上回——”抿抿娇嫩唇,没再说下去。
陈继儒“呵呵”笑道:“董祖常是该打,不过这也是因为你
所以陈继儒并不羞恼,含笑问张原:“你可知那榜文是什?”
张原道:“料想是曾受董氏欺凌者张榜自述其冤。”
陈继儒说句:“攻人之恶毋太严,要考虑其能否接受。”陈继儒老辣,料知此事与张原脱不干系,所以才会说这样句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张原虽然很敬重陈眉公,陈眉公可以说是把独善其身做到极致,其个人学识修养、生活意趣让人赞赏,张原可以和眉公下下棋、品品茶,却无法相知更深,当下说道:“晚辈以为待善人宜宽,待恶人宜严,华亭民怨沸腾,董氏宁能防众人之口!”站起来躬身道:“晚辈年少气盛,直言快语,眉公莫怪。”
陈继儒笑道:“何妨,但还有言相劝:不责人小过,不发人阴私,不念人旧恶,此三者可以养德,亦可以远害,这也不是专对你与董氏纠葛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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