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微笑道:“那真是巧,这就是张介子相公船,介子相公要去南京国子监求学,说
王微最喜交游,唤道:“范孝廉,小女子王微这厢有礼。”
岸边范文若转过头来,见那艘浪船篷窗露出个美貌女郎上半身,言笑晏晏,范文若觉得面生,揖道:“小娘子认得长洲许文若吗?”
王微道:“三年前在金陵旧院幽兰馆,小女子聆听过范孝廉清言。”
范文若略回想,恍然道:“哦,你是王微姑娘——姑娘缘何在这里?”
王微道:“小女子访云间陈眉公,现搭船回金陵。”
午时末,船到薛淀湖,张原行在湖东岸朱家角镇用午饭,王微不肯下船,只让姚叔去买些酒食蔬果在船上吃,酒肉都是姚叔和那披发小僮食用,王微让小婢从行李中搬出个红泥炉,引火燃炭,用个瓦钵煮青浦粳米粥,王微亲自掌勺,炒盘苦瓜和盘青藕,两样小菜,钵粳米粥,这女郎饮食很简单,讲究是鲜洁干净。
王微吃两小碗青浦粳米粥,漱口净手,取卷《隐秀轩诗》在篷窗下阅读,《隐秀轩诗》就是竟陵钟惺诗集,王微读首“亭皋木叶下”,轻诵道:“如何故人影,更作霜天别,是夕灯外菊,同心照迟暮。”越觉得清秀可喜,对张原先前对钟惺批评更不以为然,很想再与张原辩论番——
午后时光悠长,浪船泊在漕河边柳荫下,水面风来,也不觉得暑热,这船上除两个留守船工外,就是王微四人,其他人都去岸上用餐——
王微读首诗,谛思片刻,看岸边柳枝低垂,轻点水面,很是清静,却有两只蝉骤然鸣叫起来,此起彼伏,聒噪不已,王微搁下手中诗卷,说道:“薛童,取弹弓来。”
薛童便是那个眉间有痣披发小童,赶紧取把牛筋弹弓,还有袋挑选好小石丸,送到王微面前,王微觑准柳树鸣蝉,弹弓皮筋响,那只正叫得起劲蝉叫声戛然而止,柳叶簌簌,只黑蝉落到岸边地上,折腾几下,不动。
范文若“哦”声,说道:“王百谷先生前年也仙逝,才子名妓化蝶而去。”
王微黯然道:“是呀,养母生痴恋百谷先生,临终犹诵百谷先生写给她诗。”
范文若忽然想起事,问:“王微姑娘从佘山来,可知山阴张介子还在青浦否?”
王微讶然道:“范孝廉与张介子相公是旧交吗?”
范文若道:“张介子是好友,在长洲听闻他与董翰林——听闻他在上海豫园大会松江诸生,特意赶来相会,就怕错过。”
还有只蝉,许是被这女郎弹弓之技吓到,噤若寒蝉,无声无息。
薛童赞道:“微姑打得好准。”
王微将弹弓交给薛童,说道:“和薛婆婆相比,差得远。”
正这时,听得欸乃声响,条丈八小舟在浪船边靠岸,见个三十多岁、身穿玉色直裰士人上岸,说道:“在这里用些茶饭再去青浦。”
王微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抬眼看时,认得是苏州范孝廉,几年前到过南京旧院“幽兰馆”访她假母马湘兰,那时她才十三岁,范孝廉是受苏州王穉登之托给马湘兰送来其新作传奇《彩袍记》,王穉登是马湘兰倾心才子,不过那时已过年七旬,白发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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