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张原就在闵汶水这里用晚饭,王微辞去,闵汶水也不留她,王微带着薛童出门,回头对张原道:“介子相公送上船可好?”
张原稍迟疑,张岱就在他身后推把,笑道:“赶紧去。”
张原笑着出门,王微放慢脚步,让张原走在前面,她跟着,沿秦淮河慢慢地走,弯钩月早早升起,夜色下秦淮河画船箫鼓,来来去去,船上挂羊角灯如联珠,两岸水楼、河房朱栏绮疏,竹帘纱幔,夜风中茉莉花香味浓郁——
两个人也没说什话,只是在桃叶渡临上船时,王微轻笑道:“三位张相公各有奇才,宗子相公茶道品鉴无人能及,介子相公诗赋识见让人佩服,能结识三位相公,是王微之幸。”
张原含笑道:“过奖,修微姑娘不要鄙薄就好。”
张岱笑道:“汶老又骗,惠泉远在无锡,运送数百里岂能如此鲜活。”
闵汶水对张岱肃然起敬,说道:“实不相瞒,取惠泉水,必先淘井,半夜候新泉至,旋汲之,以磊磊山石铺瓮底,运水船借风而行,不以人力,以顺自然之性,从无锡至金陵,往往需二十余日,泉甘如新汲。”
张岱大赞:“汶老有心,汶老有心。”
说到江南名泉和佳茗,闵汶水道:“张公子家乡越中亦有好茶好泉,龙井、日铸、顾渚皆是名品,前年曾至山阴,取斑竹庵后山禊泉烹松萝茶,绝妙。”
张岱听闵汶水说起家乡禊泉,痛心疾首道:“汶老有所不知,禊泉已死。”
劣,对他来说就都样——
天色已暗,闵子长端来盏琉璃灯,张岱于灯下视茶色,色淡如水,而香气逼人,张岱叫绝,问闵汶水:“汶老,此茶何产?”
闵汶水漫应道:“阆苑茶。”
王微低眉微笑,张原顾而乐之,嗯,看好戏——
张岱有些讶然,又仔细品啜,笑道:“汶老戏弄小生,这茶是阆苑茶制法,味道却不是。”
王微脸红,道:“介子相公还恼小女子当日玄武湖失礼无状吗,要王微如何赔礼道歉才肯
闵汶水惊问何故?却原来是山阴、会稽两县士绅常命奴仆去禊泉取水,那些奴仆就到斑竹庵骚扰,向僧人索要酒食,不给就饱以老拳,僧人苦之,无计解脱,就怪罪禊泉,将腐烂竹木沉到泉水里,又决水沟水与泉眼汇合,以致于泉水无法饮用,没人来取水,僧人得清净,绍兴第名泉就这毁——
闵汶水大为嗟叹,他现在对张岱已是芥蒂全消,请张岱入雅室,张原、王微随入,王微对张原细语道:“宗子相公好品鉴,汶老前倨后恭。”
张原笑,进到雅室,但见窗明几净,茶案上罗列荆溪壶、成宣窑瓷瓯十余种,皆精绝,闵汶水很快又烹壶茶来,专门斟给张岱,说道:“张公子试啜此。”
张岱先看茶色,再品茶味,说道:“香扑烈,味甚浑厚,此春茶也,方才那壶是秋茶。”
闵汶水大笑:“老朽年五十,阅人多矣,精赏鉴者,无人比得张公子。”遂成忘年之交。
闵汶水白眉挑,露出惊讶神色,随即匿笑着问:“那张相公说这茶产于何处?”
张岱又品口,说道:“很像是罗岕茶。”
闵汶水咂嘴道:“奇,奇。”
张岱又问:“这水是哪里水?”
闵汶水道:“惠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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