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原行消失在大门口,邹元标道:“张原日后或将是张太岳类人物——”
高攀龙双眉耸,惊讶道:“张居正权侵六部、独断专行,南皋兄这条腿就是当年弹劾张居正夺情而受廷杖打坏,张原既似张居正,南皋兄为何还这般高看他?”
邹元标道:“当年弹劾张太岳是公愤而非私怨,这三十年来居乡里,眼见国朝之衰,痛如切肤,沉浮半生,方知张太岳当年施政艰辛,为人臣者,为国家计,可不拘小节也,可惜当时年轻气盛想不到这些,更可惜张太岳推行万历新政未能继承下去。”
高攀龙极为诧异,这邹元标现在对张居正态度与当年弹劾张居正时简直是判若两人,完全反过来,这让向反对张居正专权高攀龙心下不快,淡淡道:“夜深寒重,南皋兄早些歇息吧,弟亦倦。”
……
次谈话持续两个多时辰,张原、黄尊素年轻,不觉得疲倦,六十多岁邹元标和五十多岁高攀龙也是神采奕奕,高攀龙本是红脸膛,被火盆烤得更是满面通红,听到敲三更鼓,堂上暂时静,静听更鼓,这时却听到有人打鼾,循声看时,见张萼歪靠在椅背上,袖着手,睡着——
邹元标哈哈笑,起身道:“今日得见诸才俊,议论风生,真是快事,夜已深,五位就在书院歇息如何?”
张岱也是听得想打瞌睡,哪肯在这里睡,赶忙起身道:“晚生五人有船泊在运河埠口,离此不远,就不麻烦书院执役铺床叠被。”
邹元标、高攀龙便不再挽留,送张原五人出依庸堂,张萼被叫醒,迷迷瞪瞪跟着就走,张原这才发现邹元标走路瘸拐,需扶杖而行——
高攀龙这番长谈犹觉意犹未尽,对张原、黄尊素道:“请两位明日再来晤谈。”倪元璐、张岱和张萼,他直接无视。
次日,张岱、张萼、倪元璐去惠山汲泉烹茶,张原和黄尊素则在东林书院与高攀龙、邹元标以及东林学子座谈,昨夜只谈政事,今日兼谈学问,东林学院精神就是既求学问亦论政事,所谓“道统之传在实践不在空言”,很有点实践是检验真理唯标准意思——
这日,黄尊素和张原都是声名大振,论学问,黄尊素犹在张原之上,张原胜在见识,二人联袂与东林诸子论学谈政,气氛热烈,高攀龙和邹元标通过这日谈论,对张原解又加深些,很有惜才之念,
黄尊素看张原眼,张原道:“甚好,晚生明日再来聆听两位先生教诲。”
邹元标捻须道:“岂敢说教诲,两位后生可畏,今夜生老夫和景逸兄都是颇受启迪。”
邹元标与高攀龙立在东林精舍阶墀上,看着两盏昏黄灯笼在雪地上移动,张原行走过泮池小桥,往大门而去,雪夜风寒,神气清,高攀龙开口道:“南皋兄,你看这个张原是何等样人?”
邹元标道:“惊才绝艳,不世奇才。”
邹元标对张原这八字评语已经是至矣尽矣蔑以加矣,高攀龙却丝毫没觉得过分,沉默片刻,说道:“去年刘宗周来访,说起这个张原颖悟非常,是读书种子,今日见,乃知此子不甘心作读书种子,更有治世能臣之志,十七岁少年有这等识见,让人惊叹,可惜泾阳先生已逝,不能参与今夜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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