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论其他东林党人,但就这个高攀龙,张原通过这次长谈,认为高攀龙确是位以天下自任正直之士,志在世道,崇尚实学,对民众疾苦抱有深切同情,五年前三吴水灾严重,高攀龙给漕运总督李三才写信可谓是声泪俱下,并由此成立同善会,日聚银米拯饥民,全活无数,当然,高攀龙也很有些刚愎自用,不善容纳他人意见,但谁又是圣人呢,高攀龙对时局又哪里有张原这种过来人看得透彻,短见难免——
黄尊素阅历深,时不时也插话发表意见,依庸堂这
天完全黑下来,有细小雪花在灯笼光中飘飞,气温已降至冰点以下,依庸堂上只有高攀龙、邹元标座前有个火盆,其他人个个冷得手僵脚痛——
张萼深悔自己来这里,这时若在船上,拥被高卧,和侍婢绿梅调笑,或者读几页新买《株林野史》,兴致上来就大梦高唐,可有多爽利,岂不强似在这里受冷听说教,可笑介子还与高、邹二人说得这起劲——
张萼也不管礼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得高攀龙声音响亮得好像在吵架:“——天下之事有益于国而损于民者,权国为重,则宜从国;有益于民而损于国者,权民为重,则宜从民,至无损于国而有益于民,则智者不再计而决、仁者不宿诺而行矣。”
张原道:“先生把国与民对立起来似乎欠妥。”
敢当面说高攀龙言论欠妥,在东林学院里似是破天荒第回,高攀龙倒没有勃然大怒,只是冷笑:“君子为政,不过因民之好恶,朝政国本,须是天下人,不论贤、智、愚、不肖都通得方可行。”
张原道:“天下人皆通得那是不可能,那只能是什事都陷于争吵,什事都行不通。”
高攀龙厉声道:“如此说皇帝乾纲独断才合汝意?”
张原毫不动气,依旧温言款款:“景逸先生,晚生曾听启东先生说过‘天下才任天下事’,深以为然——”
张原和高攀龙玩太极,他反对高攀龙某些观点,却又不直接说出自己观点,大多数观点他还是附和高攀龙,高攀龙受他激发,口若悬河,议论宏深,这东林领袖绝非只会空谈学问、只知限制君权腐儒,高攀龙在宗教、经济及各种社会问题认识深刻,嘉靖信道、万历佞佛,当时社会思潮三教合主张十分盛行,万历帝还把自己多年不上朝美其名曰无为而治,这种思潮显然是不利于社会发展,顾宪成、高攀龙竭力反对佛、道二教,但对天主教却颇肯包容,张原从高攀龙和邹元标交谈中得知东林党人普遍对天主教观感不错,高攀龙曾与利玛窦有过交往,利玛窦是崇儒反佛,提倡驱佛补儒,这当然是东林党人所欢迎——
顾宪成和高攀龙父辈都是靠经营土地和贸易起家,算是中、小地主阶层,东林党人有相当部分人属于这个阶层,有还是出身大商贾,清贫如刘宗周、魏大中也颇不少,与顾宪成样,高攀龙提倡货殖,经济意识极强,高攀龙确反对征收商税,认为征收商税就是夺民之财,但他也同样反对加派田租赋税,在他看来限制税收就是限制皇权,他认为田赋加派之害在于田亩核对,主张减少地少之民负担并鼓励开垦荒地,在建立义仓救荒方面他与张原谈得颇投机——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