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原若以会耽误王婴姿终身大事而断绝与婴姿往来，那才是虚伪，生在人间，行事本不能非黑即白，情感纠缠又何足奇，谁能生活得那
纯粹？很多事不是你能坚守，而是你未曾遇见——
……
“当——当——当——”
卧室漆桌上
自鸣钟响
六声，穆真真从外间小床麻利地起身穿衣，进里间服侍张原穿衣洗漱，穆真真并未每日与少爷共宿，
直谨守个婢女本分——
洗漱毕，那自鸣钟走过刻钟，张原在自鸣钟屁股后面摸索，将指针调回六点整，笑道：“每天从六点钟开始。”
腊月二十四傍晚，张原带着来福和武陵从王思任老师府中出来，往越王桥缓步而行，沿途见会稽民众以胶牙饧、糯花米糖、豆粉团、小糖饼供奉灶君，又买灶马在自家门前焚化，这是送灶君上天，还要换桃符、门神、春帖、钟馗、福禄、虎头、和合诸图，贴于门壁，乞丐们不畏寒冷倾巢而出，涂抹装扮成奇形怪状鬼判，叫跳驱傩，索乞钱物，自此日起，里坊箫鼓不绝，爆竹声喧闹不已——
王思任是昨天回来，在家过年即要赴袁州推官之任，张原今日午前便来会稽拜见——
见到张原，王思任很高兴，询问张原学业，道：“
在京师也听闻华亭民众围董宅之事，你名声传至六部诸官，这恐怕不是好事。”
王老师是绝顶聪明人，张原也不含糊，说道：“学生还只是介生员，那些官僚很快就会把学生忘掉。”
王思任道：“你很快就会出人头地，会被很多人记住。”
通过段时间观察，张原发现这自鸣钟天会快十五分钟，所以每天听到钟响六下起床洗漱后，就将钟往回调刻时——
张原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碓出于岸流必湍之，然学生蹈之而不悔。”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王思任笑着补上这句，通过这两年接触，他清楚张原匡世之志，也知张原行事自有分寸，不需他多操心，他该操心是他两个女儿，长女静淑寡居，没有再嫁意思，幼女婴姿新年就是十八岁，也不肯谈婚论嫁，可以说是张原误她啊，不过王思任对张原没有责怪之意，这事怪不谁，只怪月老作弄人，王思任乐观善谑，不至于忧心忡忡，觉得婴姿事情虽然麻烦，但未尝没有解决办法，可以徐徐图之，他对婴姿与张原书信往还没有反对之意——
而在张原，与婴姿师妹书信交流是很愉悦畅快事，二人常就经义疑难、感悟反复探讨，张原自觉这年来学业大有长进，但通过与王婴姿交流，他发觉这个师妹似乎更有进步，这年来读书比他还多，这应该是婴姿师妹有是读书时间，而张原，练箭、交友，毕竟还是分心——
无论是作为晚明人还是现代人张原，都没有拒绝与王婴姿交往决心，这有种心灵契合在里面，与张爱玲红玫瑰白玫瑰有些不同，不能简单以虚伪来判定，好比李贽与麻城梅氏女交往，虽是书信往来、虽屡遭人非议，依然不悔，“盈盈细抹随风雪，点点红妆带雨梅。莫道门前马车富，子规今已唤春回”；“声声唤出自家身，生死如山不动尘。欲见观音今汝是，莲花原属似花人。”岂无种别样深情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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