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微暗赞这女郎敏锐,忽然记起她所知张原未婚妻商小姐幼失怙恃,是兄嫂抚养长大,这青衿女郎却提到“爹爹”,又称呼张原为“介子师兄”,那应该就不是商小姐,既不是商小姐,那这青衿女郎是谁?
想起张原方才经过城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冷风热血,洗涤乾坤——”
浩大吼声在龙山上久久回荡,众口同声,这会有极大感染力,好似催眠,从此深深烙在与会诸生心里,对他们会有长久影响。
瘸腿老儒拐杖敲地,神情激动,大声道:“景逸兄,听到这篇翰社宣言,不虚此行吧,们这就去见张原。”不用人搀扶,拄杖下楼,那红脸老绅士和两个仆人起跟下去。
王微这才知道那红脸老绅士便是大名鼎鼎景逸先生高攀龙,却听那青衿女郎说道:“高景逸、邹南皋竟然都来!”
更是兴之所至随便改,所以单听到个号是不易知道这人是谁——
正这时,忽听个宏大声音响彻龙山:
“自古未有关门闭户独自做成圣贤,自古圣贤未有离群绝类、孤立无与学问——”
这城隍左楼上人齐露出惊讶神色,谁说话声音能如此浩大?随即便明日有数百人在齐声说话,这些人是跟着谁在说话,张原吗,这就是张社首对翰社同仁开场白?
坐在交椅上瘸腿老儒站起来,扶着楼栏朝山上望,侧耳倾听,那宏大声音如狂风呼啸,横扫切,此时龙山只听到这个声音:
那淡妆少妇问:“是东林高顾高和东林三君之邹吗?”
青衿女郎道:“正是,邹老先生当年廷杖时左腿被打断,虽然续接好,但上年纪,筋骨收缩,那条伤腿就短截,就瘸,这是爹爹说。”
王微直悄坐边,这时高攀龙、邹元标四人下去后,楼廊空,这青衿女郎和淡妆少妇说话声音大起来,青衿女郎也不装男子嗓门——
淡妆少妇道:“这二人可是当世大儒,张介子得他二人赏识,倒不用担心因倒董之事影响仕途。”
青衿女郎叹道:“介子师兄说得真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过很多时候君王朝廷并不喜欢匹夫有责,因为既然匹夫有责,那自然就要议论朝政得失、要针砭时弊,这时当政者不喜。”
“——然当今之世,风俗不古,缙绅只讲明哲保身,布衣只求传食诸侯,在朝为官念头不在君父,地方官吏念头不在百姓,士大夫于水间林下,相聚讲求性命、切磋德义,念头不在世道上,如此作为,即有他美,君子不齿也——”
那红脸老绅士使劲拍楼栏,赞道:“此言大善!”
那浩大声音道:“……有乡之精神则能通乎乡,有国之精神则通乎国,有天下之精神则能通乎天下,有万世之精神则能通乎万世……”
王微心战栗着,这是另个张原,她不甚理解张原,昨夜张原还与她禅房对坐,握手细语,而此时,听着这浩大吼声,这针砭时政世事言语,王微方知张原心难以把握,却正因为这样,王微觉得自己更喜欢张原,这正是她仰慕追求世间奇男子——
浩大声音道:“翰社亦有精神——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愿翰社同仁,冷风热血,洗涤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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