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原婉辞道:“王会长也知道行程匆匆,实在不能多待,而且同行有这多友人,在下这次到天津卫还要拜访师兄徐子先。”
王丰肃脸露笑意:“很好,张公子可与保罗兄长谈。”
“保罗兄?”张原愣,随即醒悟“保罗”是徐光启受天主教洗礼后教名,听着很怪异啊。
金尼阁道:“张公子,敝人想搭张公子船进京,不知可否?”见张原稍沉吟,又说:“敝人对天文历数颇精通,对火枪制造亦有解。”这位四十来岁神父金尼阁知道张原重视知识、喜欢火枪,赶紧自介绍专业长项。
张原笑道:“好,金司铎后日午前可来这里与道出发。”
时交三鼓,街市俱静,武陵和汪大锤左右挑着盏灯笼照路,地上已经有层薄薄积雪,张原陪着王丰肃、谢久禄两位传教士边走边谈,穆真真跟在张原身后,四周片昏暗,但见那灯笼光中,细小雪花如飞蛾扑火般专往光亮里落——
王丰肃对张原感激自不待言,但莫名其妙被抓去关押两天,受尽屈辱,当然是愤愤不平,路向张原控诉着,张原没有味偏向他说话,郑重忠告王丰肃回到利玛窦传教路子上来,要尊重大明朝民众风俗习惯,不要激进,举行读经、祈祷仪式时切忌过于张扬,对佛教徒也应持宽容态度……
王丰肃默然,半晌方道:“鄙人深知张公子好意,但天主圣教并非见不得人需要秘密传播邪教,而且鄙人从未强迫南京民众信教,都是光明正大传播,教堂平日对教民治病济困都是有目共睹,即便不是圣教教民般民众有困难找到鄙人,鄙人都是竭尽所能相助,鄙人实在不明白那沈侍郎为何这般仇视圣教和鄙人!”
张原心道:“你不明白那就是说明你在大明这多年是白待。”问:“然则利公为何向小心谨慎传教?”
王丰肃道:“利公初来大明传教自当小心谨慎,但现在三十年过去,时境不同,似乎不必过于谨慎。”
王丰肃、金尼阁四人借武陵灯笼回正阳门教堂去,张原看着那点灯火走远,心道:“王丰肃这次若不能吃堑长智,天主教在大明遭受挫折那就不可避免,也算仁至义尽,只能帮你们这些。”又想:“过于激进张扬或许受些挫折也好
张原暗暗摇头,这王丰肃被关两天还不吃教训啊,说道:“闻利公临终遗言说及在大明传教之事,不知是怎说?”
直默不作声谢久禄说道:“利公言道‘把你们留在扇敞开门前,通过这扇门,就可以得到极大回报,但是途中充满危险与艰辛’。”
张原暗赞:“利玛窦智慧果然是罕有,深谙大明国情,对中西文明巨大差异有着清醒认识,而龙华民、王丰肃这些后继者是远远不如。”
王丰肃又不说话,因为天冷,几个人都走得很快,从内守备府衙门到止马营码头三里多路,不需刻时便到,夜已深,张岱、黄尊素诸人都已经睡下,只有张原船上金尼阁和那孙姓教民还围着火炉苦等消息,见到王丰肃、谢久禄回来,金尼阁大喜,赶忙跳上岸来询问事情经过?
王丰肃神情沮丧,道:“全仗张公子相救,明日,噢不,后日早请张公子光临正阳门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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