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铖、张岱命仆人在大殿上盛张灯火,锣、鼓、铙、钹、笙、箫、笛,时都敲打吹奏起来,阮大铖妆扮成韩世忠,张岱让素芝扮梁红玉,就在大殿上唱“韩蕲王大战金山”,此剧是讲韩世忠、梁红玉夫妇在金山大败金兀术十万大军故事,很热血、很热闹,锣鼓喧天,唱腔激昂,把金山寺老少僧人都惊动,聚到大雄宝殿探头探脑来看,见灯火通明,鼓吹如沸,衣裳绚丽,粉墨登场,这些僧众完全懵,不敢问唱戏是什人?为何半夜在此唱戏?
待到梁红玉擂鼓助战时,张岱嫌素芝没有力气,这样散漫无力鼓声哪里调动得起士气,瞥眼看到张原身边穆真真,便过来让穆真真上去演梁红玉——
穆真真往张原身后缩,连声道:“婢子不会演戏,真不会演戏。”
张岱道:“现在不要你演什,也不用唱,你只上去使劲擂鼓,鼓点越急越好。”
张原也鼓励穆真真去,穆真真见少爷开口,便依言上前,接过鼓槌,使劲擂起来
天翻译四个时辰话,那只要五天就能完成,金尼阁对这样神速感觉像是在做梦,他把这个归之于天主奇迹,张原出现,就是天主示现奇迹——
天色暗下来,听得前面船上人锐声喊道:“镇江到,镇江到。”
南京离镇江水路百六十余里,这顺风顺水,个下午就轻舟而过,照先前约定,他们将在镇江过夜,明日早渡江往扬州。
五条船相继泊在北固山下,新月如眉,早早就挂在中天,山顶上有前日留存薄雪,映着月光,噀天为白,江涛吞吐,白雾弥漫,景致颇奇。
张原站在船头,仰望北固山,心道:“这便是梁武帝所称道天下第江山,辛弃疾‘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也是在这里,那边是金山和焦山,三山呈鼎足之势。”
“介子,用晚饭没有?用过,好,们去金山寺游。”
张岱在那边船上叫,张岱是最喜游玩,昨夜没睡,上船后就直从南京睡到北固山,被唤起吃大碗羊肉馄饨,精神极好,游兴极浓,北固山虽是路过,美景绝不容错过,阮大铖与他拍即合,阮大铖船上还有诸般曲艺乐器,随船个侍妾和两个小厮都能唱戏,阮大铖道:“北固山险峻,夜里登山不便,而且甘露寺朽废,去年来过,无足观,金山寺却好,山不高,游玩也方便。”
张岱就遍邀诸人去游金山寺,周墨农、倪元璐、王炳麟、翁元升等人都要去,张原也是珍惜路上风景之辈,欣然愿往,传教士金尼阁听说是游佛寺,当然不去,二十四位举人要去有十六人,连同婢仆近四十人,集中到阮大铖船上,移舟金山寺下——
金山是江心岛,所谓万川东注岛中立是也,扼长江水道咽喉,历来为兵家所必争,金山寺依山而建,山即是寺,寺即是山,风景幽绝,形胜天然,白蛇传里水漫金山就是在这里。
时交二鼓,新月西斜,月光雪色,上下白,而山巅孤耸金山塔又是如此肃穆清绝,寺在江心,又是寒冬之夜,除张岱、张原这行外,更无其他游人,众人经龙王堂,入大雄宝殿,沿途不见寺僧,四周漆静,只佛前有几盏长明灯荧荧照耀,殿外疏疏残雪,乍看似树梢漏下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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