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日上午,张原没心思翻译《推历年瞻礼法》,和黄尊素、金尼阁三人上岸走走,打听下前方情况,穆真真、汪大锤、武陵、黄三高四人跟在后面——
济宁是孔孟之乡,孔子故里曲阜离此不过五十里,物产丰饶,古风犹存,万历四十三年冬天济宁也受旱灾影响,因为运河不通,又因为惧怕盗贼,很多商铺关门,街市颇显萧条,张原几人从城西门进去,准备绕到北门出城,在北门口见蓬头垢面少女坐在城墙根下哀哀哭,个衣衫褴褛男子躺在地上,头搁在少女大腿上,半死不活样子,墙根下可以晒到太阳,然而阳光惨淡,没什暖意——
见张原几个人走过,这少女抬起头有气无力道:“救命,救救丈夫。”并不抱很大希望,今日上午有很多人从她
,有些后金士兵即使被火枪射中也没受到什伤害,这让张原有些困惑,到底是后金盔甲防护力强还是明军鸟铳威力实在太有限?
……
此后半个多月,张原每日与金尼阁译书、与诸友聚谈,有时就近赏玩沿途风景、体察民情,漫长旅途很是充实,《伊索寓言》已全部译完,由文震孟进行最后修饰并誊真,张原已经开始与金尼阁合作翻译《推历年瞻礼法》,金尼阁是相当累,他个人要应付三位合译者(黄尊素也加入进来),而且还要见缝插针传教,好在除译书之外他也大有收获,与张原、文震孟诸人朝夕相处,他汉学修养与日俱增,还有,上海举人徐转讯对天主教主很有兴趣,表示到北京要接受天主教洗礼——
十月十九日午后,张原行五条船从徐州北过黄河,明代黄河就是在徐州与运河交汇,再经淮安夺淮入海,与四百年后河道完全不同,过黄河,进入山东地界,景象就大为不同,两岸民房破败,民众皆有菜色,张原向人打听方知山东六郡今年五个月不雨,遍地蝗灾,青州、沂州、泰山数百里如焚,寸芽不生,费县、昌乐有数百民众啸聚为盗,白昼打劫,抢夺粮畜,甚至有人吃人惨剧——
张原立在船头右望,心道:“这才是晚明真实现状吗,在江南,前年旱灾和雪灾也颇严重,却没听说有人吃人现象,也没有大批饥民为盗,官府虽不作为,但江南士绅民间救灾还是比较得力,这也应该是江南富户多缘故,而在江北,遇灾荒就这凄惨吗!”
二十八日午前行至山东重镇济宁,前面运河水道被航船堵塞,无法通行,船工去问,回来说济宁北面临清钞关被盗贼占领,过往河船遭劫夺不敢通行,运河南北交通截断,张原等人闻言大惊,临清是钞关重地,每年关税在所有钞关中名列前茅,更要紧是运河交通被截断,这损失非同小可啊!
黄尊素道:“山东灾情如此严重,朝廷竟不赈灾吗,饥民为盗,应该以赈灾先行,剿抚并重,民变很快就能平息。”
阮大铖忧心忡忡道:“这闹腾不知要到何时,误等考试岂不糟糕。”就商量着是不是改走陆路,绕过山东进京——
张原道:“临清是朝廷税收重地,官府不可能不管,们在这里等几天,河道应该很快就能畅通。”
于是行人就在济宁等候,河道上堵塞航船绵延十数里,怨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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