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数日,陈家坞平安无事,也不见检籍官吏上门,来福家也安下心来,所谓品评田产等级之事也没再听人提起,直到七月初六,才有两个官差来到陈家坞,由族长陈咸出面接待,捧出钱唐陈氏家籍,核对人口。
这两名官差全无骄态,没有任何故意刁难之举,看到陈氏户籍上附注荫户来福家,也没有惊异表现,显然是得到汪县令叮嘱。
之前西楼陈氏以为风雨欲来七月检籍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轻易得让人不敢相信,怀疑是做梦,但事实就是如此。
……
陈流自被
山居长夏,静谧无事,早晨和黄昏禽鸟鸣叫,最持久,是此起彼伏蝉鸣,日光愈炽热叫得愈起劲,而庞然大物般端坐在九曜山下陈家坞圆形楼堡,则默默吞吐着远处明圣湖清凉水气。
因为有琅琅书声,陈家坞楼堡也仿佛有灵性。
蝉鸣声洋洋沸沸又忽然约好似齐噤声,西楼陈氏叔侄就在这样蝉鸣日影中读书习字,人高马大少年冉盛也勉强在学识字,负责给冉盛启蒙是润儿,可笑是润儿还不知从哪里找来条竹尺,指着书本上字教冉盛念,冉盛念错,润儿作势要打他手心,很有严师风范。
被个六岁小女孩管教,十二岁冉盛很觉羞耻,但他也懂尊师重道,从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是除在书房里避不开,其他时候再看到润儿,冉盛就是个字——躲。
六月很快过去,七月初二,来福从县上探得消息回来,检籍令已下,县署官差衙胥从七月初三起分批前往本县各民户聚居地开始检籍,县尉统领五十名步弓手也加强各道路盘查,无户籍流民被拘到馆驿,统解送到郡上,再由郡上按其原籍送到各侨州安置,据说整个检籍要持续到八月为止。
虽说有葛仙翁向汪县令说情,但来福家还是有点惴惴不安,生怕哪日冲进来伙官差衙胥,把他家都揪到县上去,那就糟糕,毕竟他这荫户是非法,葛仙翁当初怎不让汪县令给他来福家安个户籍呢?
冉盛和荆叔准备逃跑,跑到会稽郡去,会稽郡各县并未检籍,面相凶恶独臂老者荆奴对陈母李氏道:“主母,荆奴和小盛先去邻郡避避,等九月间再回陈家坞,二人在江东流浪五载,从未遇到陈氏这样良善主家,二人定会回来,小盛还要继续向操之小郎君和润儿小娘子学习读书识字。”
冉盛虽然怕识字,但却不想离开陈家坞,他看上去高大健壮、力大无穷样子,但毕竟还是个十二岁孩子,眼泪都要流下来。
陈操之道:“何必去邻郡躲避!前几日就向葛师禀过,让荆叔和冉盛去初阳台道院暂避,冉盛帮着葛师采药炼丹,手脚勤快点就是,谁敢上初阳台去抓你们?”
荆奴和冉盛大喜,当即收拾行囊,向陈母李氏磕头,随陈操之去初阳台道院,葛洪见,便安排二人住下,自与陈操之讨论《抱朴子》书中金丹微旨,临别时,陈操之又借葛洪医学著作八卷《肘后备急方》回去抄录,葛洪原有洋洋百卷《玉函方》和《金篑药方》,卷帙太浩繁,葛洪不建议陈操之抄录学习,说太耗费精力,陈操之又不打算悬壶济世,有精简八卷《肘后备急方》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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