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刻意模糊过,却瞒不过知情人,沈韶光点头,笑道:“春日时候,从旧宅墙边过,看这花儿开得越发好。”
本是主人,如今却只能在墙外看,楚棣缓缓地出口气,微笑道:“阿荠画儿画得很好,比你阿耶灵秀,他字和画儿都不似出自人之笔。”
沈韶光笑起来,回头看那幅画儿,兼工带写,有水墨闲散清淡,有工笔逼真娇艳,确实挺好,对楚棣眯眼笑,“儿得意之作呢,不然断不会挂出来。”
楚棣笑着用手虚点她。
略寒暄几句,沈韶光问候楚棣家里人,便聊起如何出宫和掖庭生活来。
沈韶光请他去后宅坐。
看着小院中桃子树、胡瓜架,茄子秧,咕咕叫小母鸡,楚棣感慨地笑道:“当年你阿耶便总想着归园田居,盖片草堂,堂前植桃李,后院种瓜菜,甚至还画图。”可惜……
沈韶光想起书册中“半百即挂冠,驾车归林泉”诗来,微笑下,“儿种菜本事应该比阿耶要好点。”
楚棣笑起来。
沈韶光为楚棣掀开帘子,两人进正堂。
第二日,楚棣单独来到沈记酒肆。
“阿荠——”楚棣进门,微笑着看柜台后面沈韶光。
沈韶光咬下唇,上前正正经经地行晚辈礼:“儿拜见阿叔。”
阿昌差点把手里摞盘子摔,小娘子几时多出个这样阿叔来?这不是昨天来客人吗?
撩着厨房帘子,看到这幕于三,脸色也是变。阿圆却从容淡定得很,家小娘子这样人物,莫说有两个贵人亲戚,便说是皇帝流落在民间公主也不奇怪啊。
时过境迁,自然捡着好说,沈韶光说起掖庭几位内教博士,“赵博士爱酒,自言若是出去卖字得润笔,其中七成该贡给酒神……方博士不爱言语,却顶讲究,有回因着内宦燃香不对,拒绝教琴……刘博士则有些唠叨,常说‘汝等虽不用科考,这经书注疏也要约略懂些’……”沈韶光学着刘博士声调道。
她说是那些正经内教博士,而不是后来充做老师宦者宫女们。
其中赵斯年,楚棣还向他打听过沈氏母女情况,此时听她提起,又想起当时情景。
沈韶光也说点内廷膳房事,
普通民居不比官舍,屋子浅窄,三面粉墙,随意摆着几样粗腿儿厚面儿榆木几案榻枰,案上有扣着书册、打半结子,还有半盏残茶,虽拙朴,却也闲适。
楚棣看眼那书册皮儿,《阿芙罗国游记》,不由得微笑起来。
沈韶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收拾下,请楚棣坐,又亲自奉上井水镇酸梅饮子。
楚棣把目光放在侧墙挂画儿上,虚虚粉墙乌头门,墙里探出半树海棠,散下好些落英,无题无款,只盖个“留春住”章子。
“这是后院那株海棠?”
之前虽也笃定,但听她亲口承认,楚棣还是激动:“好,好啊,们小阿荠已经长成女郎。”
“阿叔却还是当年模样。”
楚棣仔细端详沈韶光,沈韶光也仔细打量楚棣。
又怎会还是当年模样呢?与记忆中样子相比,楚家阿叔眼角皱纹多,鬓边甚至有些许华发,曾经意气风发青年高官,变成如今沉稳淡然布衣儒者。
两人都有点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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