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背影融进模糊白光里,走出他视线。
于是越来越多人向他走来,又略过他,走向那个他看不清也无法理解世界——里面甚至有他见过,迟扬母亲。
那个叫“风筝”
“眼睛闭上,睡不着就躺会儿。”对方手臂圈着他,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绷紧小臂肌肉,没由来地让人安心。
何弈低低地“嗯”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过片刻还是抬起手,怕他松手离开似,克制地抓住他小臂。
“睡吧,”迟扬被他这个动作弄得心口软,语气也不自觉地温柔下来,“不走。”
何弈枕在迟扬腿上,留着线出自防备本能清明,思绪却不受控制地沉落下去,远远感知着模糊颠簸和复杂味道,做个短暂而混乱梦。
他甚至知道那是梦——梦里他还不到现在半大,穿着剪裁精细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裤,撑着把与体型不符沉重黑伞,远远站在喧闹人群外。
“有点儿远,在郊区……其实也记不太清具体在哪儿,就记得在终点站,只能坐公交,难受就睡会儿,嗯?”
何弈摇摇头,脸色有些发白。长大之后他已经很少晕车,只是这段旧路不好开,公交减震又远远比不上私家车,坐得久才有些头晕。
车里开热空调,封闭环境内充斥着某种成分复杂、让人喘不过气来味道。何弈开线窗通风,顾及着坐在前排怀抱幼童妇女又关上,只能低头闭目养神,缩在宽大羽绒外套里,强迫自己去想些别东西。
恍惚中有人摸摸他额头,然后顺势向上,安抚似来摸他头发——车厢里细碎嘈杂声音突然远去,耳边突兀地安静下来。
迟扬替他塞上耳机。
面前就是炫目光影,他却站在黑暗里,不肯往前踏步。
他眼看着他父母相携走来,又像是没看见他似,直直路过他,走向那团亮得让人心惊浑浊光。
他母亲抱着丈夫手臂,身漂亮又讲究礼服长裙,正抬起头说着什,他看不清女人脸,却不知为何知道她化花似妆,三四月春花,明艳动人。
他父亲则身着西装,略微低下头,侧耳听妻子絮絮笑语,偶尔绅士地附和句,抬手替她整理滑落鬓发。
这是他梦里都不敢肖想,和谐又幸福景象。
“听会儿歌吧,”他轻轻揉着何弈耳根,“过来,靠这儿。”
他本意是让何弈枕在他肩上睡会,但对方显然会错意,略显迷茫地抬头看他眼,然后指指他腿:“会很累。”
枕腿上也行,反正他们坐最后,也没人看得见。于是迟扬将错就错,揽着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按,轻声道:“不累,你才多重,快点儿,前面又是山路。”
耳机里放着首舒缓轻音乐,似乎有海风和鸥鸣,略微缓解他喘不过气来压抑感。何弈迟疑片刻,还是接受这个安排,扶着座椅躺到迟扬腿上。
车座间空间狭窄,这个姿势对他来说还是勉强些,只能蜷起身子,尽可能让彼此都舒服些。迟扬今天戴鸭舌帽,便顺势摘下来放在他头上,替他挡挡暖气扑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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