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迟扬替他理理睡乱头发,摘耳机,“还晕吗,好点儿没有?”
也许是因为车门开,车厢里那股油腻压抑味道也随着暖气散出去,不再那让人喘不过气。何弈点点头,站起身,声音还有些哑:“没什……先下车吧。”
下车看见周围景象时候,何弈已经大致猜到这是哪里——他上次来这里是十几年前,跟着他父亲来走访孤儿院,也见过这片突兀黄花菜地,只是当时正值初夏,花期还未结束,烂漫黄色开到最艳,现在却已经枯败
他想告诉迟扬“你快回来,不要再往前走”,可他说不出话,只能这样远远地同他对视——对方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几厘米身高差从来没有这真实过,狼似咄咄逼人视线看得他有些心惊,却又不敢移开视线。
不要再往前走,他想。
下秒他听到对方带着笑意声音——对方收回手,真步步向他走来,与遥远光芒背道而驰,走进他眼前那方不见天日阴影里。
“不想去啊,”他听到迟扬说,“那就不去,反正不管你在哪里,都会陪着你。”
烟尾白雾点点腾升,缓慢地包裹住他,带着甜涩薄荷味却又不尽然,更像是迟扬家里洗衣液味道,干净温和,让人心生亲近。
女人穿袭白裙,又围碎花白布围裙,长发挽成松散髻,手牵着小女儿,手挽着丈夫手臂,有说有笑地走过他。
那是牵着线风筝,悠悠飘向远方。
然后是迟扬。
他其实没有见过迟扬这个样子,穿着图案夸张黑色卫衣,兜帽遮住半张脸,和长却没有剪头发,只露出面无表情下半张脸,嘴角衔着烟,是甜而涩薄荷味道,耳机绳晃晃荡荡地挂下来,没进衣兜里。
他真正认识迟扬时候,这个人已经开始穿无害浅色衣服,给自己套上宽松柔软外皮,混进多数正常人群里——但这个人有段他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过去,藏在他身上经年伤疤里,还有很少摘下耳机和不知何时染上烟酒陋习。
他有些贪恋地嗅着那股味道,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就看见眼前世界猛地颠簸起来,那团白光飞快地陷落膨胀,晃得他睁不开眼,蛛丝似从四周涌起,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
——“哥哥?”
——“醒醒,到……”
公交车停在个废旧、很难看出还在运营老车站里,司机已经走,整辆车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何弈撑着他腿站起来,已经很快清醒过来,只是时间有些分不清梦和现实,直到看见他身上蓬松白色外套才终于回过神来,低低地叫声他名字。
“你也要走吗……”他想这样问,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静静目送对方路过他,走向那团白光。
——在他多数梦境里,他都只是个无法参与也无法发声旁观者。
但迟扬像是听见他话,在走进光团前脚步突然顿,转过身,向他看来——然后朝他伸出手:“过来。”
何弈站在阴影里,定定地看着他,摇摇头。
不行,就像先前他状似幸福父母样,如果再向前走去,踏进只会是万劫不复、更可怖黑暗。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