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纠缠,时忆往事,愧悔憧扰,不能摆脱”(52),“近日天气炎热,余心绪尤劣,愧恨交集。每中夜起立,有怀吾弟,不得相见为倾吐”(53)。
他判断太平天国年内会荡平,到时候论功行赏,独没有他份儿,会是多难堪。所以这段时间家书里,他经常流露出种悔意。比如他说:
善始者不必善终,行百里者半九十里。誉望损,远近滋疑。弟目下名望正隆,务宜力持不懈,有始有卒。……愿吾弟兢兢业业,日慎日,到底不懈,则不特为兄补救前非,亦可为吾父增光于泉壤矣。……此次军务,如杨、彭、二李、次青辈皆系磨炼出来,即润翁、罗翁亦大有长进,几于日千里,独余素有微抱,此次殊乏长进。(54)
在极端痛苦中,他拿起朋友向他推荐老庄著作。几千年前圣人之言给他意想不到启示,让他恍然见到另片天地。他像个闭关和尚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坐就是整天,把自己起兵以来种种情形在大脑中遍遍地过。渐渐地,曾国藩静下心来。
曾国藩反思到,自己在官场上再碰壁,碰得鼻青脸肿,不光是皇帝小心眼,大臣多私心,自己个性、脾气、气质、风格上诸多缺陷,也是重要原因。回想自己以前为人处世,总是怀着强烈道德优越感,自以为居心正大,人浊清,因此高己卑人,锋芒毕露,说话太冲,办事太直,当然容易引起他人反感。他翻阅旧日信稿,发现当日武昌告急时,他请求骆秉章发兵援救封信。写这封信时,他觉得字字有理有据,今天读来,却发现字字如锥如芒。信中称湖南湖北“唇齿利害之间,此不待智者而知也”(55),不仅没有点儿商量口气,而且还略带嘲讽之意。为防止骆秉章干预他募练水师,他又在信中早早地表明态度:“其水路筹备端,则听侍(曾自称)在此兴办,老前辈不必分虑及之。断不可又派员别为措置。”(56)仍是副舍其谁、比谁都高明架势。
怪不得当日骆秉章批评他刚愎自用。骆秉章回信原话是说他:“行事犹是独行己见,不能择善而从,故进言者安于缄默,引身而退。”(57)说他做事听不进别人意见,所以也就没人愿意给他出主意。当时听这话,他不以为然,今天想来,才发现确实说到自己痛处。他在给弟弟信中承认说:“余生平在家在外,行事尚不十分悖谬,惟说些利害话,至今悔憾无极!”(58)
曾国藩回忆起在湖南时朋友们对他批评:“近日友朋致书规,多疑近于妒功嫉能,忮薄险狠者之所为,遂使愤恨无已……仆之不能推诚与人,盖有岁年。”(59)
朋友们不能理解他,难道都是因为不明大义,身处局外?他自己就没有任何责任?“行有不得,反求诸己”这句圣人之言,他虽然耳熟能详,实际上没有真正做到过。
他又想起弟弟对自己批评:“曾记咸丰七年冬,余咎骆文、文、耆待之薄,温甫则曰:‘兄之面色,每予人以难堪。’”(60)
温甫是三弟曾国华。亲兄弟比别人说话更直接。确实,面对官场同僚,他确实常以圣贤自命,而以小人目人,面色如铁,话语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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