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阵,白陌就会将完成冰雕收走。左卿辞仿佛消失,只剩她机械,不停将坚冷透明冰凿成各种形态。
仙鹤、香炉、古钟、剑筒,然后是她曾记得些宝物形状,如意、珊瑚、玉屏、古琴;最后她开始雕雪狼、骆驼、黄羊——大大小小冰雕个接个,无数零星记忆随之涌现,她手臂越来越重,心口仿佛被什堵着,沉甸甸透不过气。
她隐约知道,这地冰雕根本毫无意义,他不过是心头不悦,用这种方式惩责。而她甚至不懂他不快原因。她心似乎分成两半,半想扔下冰凿转身而去,远离这难堪又可笑境地;另半朦胧不舍,贪恋他曾经给予温柔。
块块凿下去,恍惚中又回到山巅,所有晨钟暮鼓、云板传召都与她无关,属于她仅有院寂落。有时乱极,她就将头埋在膝上蜷会,熨平胸口酸涩。
翟双衡,楚寄均是羁旅异乡,见好友季书翰连日苦闷,索性轰而起,将他拖去酒楼会饮,也算解异地无聊。三人并未叫歌妓相陪,辟间雅座,唤七八个下酒小菜边饮边叙。
。”
即使有些茫然,她也不会发问,只是静听。
“还有几日就是冬至,白陌心粗,也不懂章法,宅子里不见半分装饰,全不像样子。”左卿辞轻淡似在责备,又像解释,不知怎话锋忽转,“若是云落有暇,可否稍事辛苦,让见识下所说满院冰灯之景?”
她愕住,左卿辞不等她开口,“云落不愿?”
她沉默很久,想说什又没说出来,最终低下头,“金陵不比山上,未必有足够冰。”
季书翰话最少,喝最多,很快已有醉意,翟双衡看不过去,“区区个胡姬,季兄何以如此牵念,过几日与楚寄去花坊挑几个清倌人送你,保管比那位更美。”
季书翰摇头,拍下朋友肩,既是感激也是惋伤,“多谢翟兄,已想开,前阵是魔怔,既然左公子眷宠,味苦求反而于她无益,如今只想求证她别后是否安好罢。”
“不好又如何。”本是交好,翟双衡也不避忌,泼瓢冷水,“公子地位在你之上,又对她护得那般紧,形如禁脔,岂容你接近。”
楚寄早已好奇多日,“你与她究竟有何过往,不妨说出来,假如确有曲折别情,两心相悦,或许还能有个劝解公子说头。”
左卿辞轻浅笑,分不清是何种意味,“当云落不肯,原来仅是区区小碍,这有何难。”
对尊贵侯府公子而言,切都不是难事。
浩荡湖面是座天然冰库,役夫凿开厚冰拖上滑锹,由专人运上马车,辆辆冰车沿途不绝,引得路人侧首,后院廊下很快堆起座冰山。
冰山透出寒气极冷,几乎像冬日天都峰。那时节山巅滴水成冰,石径峭滑,寻衅人也消失,世间似乎仅剩她个人,日子安静而漫长。冰雕曾是她打发时间游戏,那时她很孤独,但很平静,从未想过有天,要赶制足以摆满院冰雕。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没有拒绝,年节天天近,街外时常响起零星鞭炮,带着等不及喜悦,在孩童们欢呼中炸响。而她坐在空荡后廊,将坚冰劈开,块块雕琢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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