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最好,从不生气。”女孩点也没被吓到。“才不怕。”
弄丢家传玉佩,父亲脾气再好也会着恼,有恃无恐小丫头过度自信,突然很想她尝点苦头,便忍下没有再说,看着把把撒土填埋,封紧拍平,将翻乱草皮踩实,谁也不会想到树下酒坛中沉着块不见天日美玉。
远方人谈很久,他们也玩很久,他替她折草摸鱼,上树捉鸟,听她抱怨复杂难写名字,她问着围墙外切,满怀新奇向往
父亲从不放纵课业,日常要求甚严,竟对这小丫头如斯娇惯,听得心头极不舒服,呆半天,回神才发觉小人儿躲到树后,用截树枝埋头挖土,不会弄身泥,襟袖脏污不堪,他不自觉皱起眉。
“你在挖什?”
她嘻嘻笑,也不肯说,挖好半天终于露出个圆坛。
“这是什。”叩起来沉沉。
“娘酿酒,说等出嫁时候才能喝。”女孩费力揭起封盖。
奇异而自然影像宛如印在心上,历历清晰在目。
许多年后,他还能想起那天明亮而灿烂阳光,日影中浮动着木叶清香,稚气羞怯窥看,渴望亲近明眸。
他……妹妹……
爱不释手拨弄着竹蜻蜓,乖乖坐在旁。“哥哥做得好有趣,希望上书课也能带进去。”
假如……接回西京,爹不会再出门吧。
丽眸子僵半晌,木然俯身诱哄。“翩跹和哥哥玩,娘会就来。”
母亲个人在说,那个女人默默听,脸上没有丝血色,那样纤弱柔美,似乎和下人说狐媚……不太样。
手边动下,他低下头。
小丫头趁着不注意悄悄拖过纸鸢,试着将扭曲纸鸢抚平,可惜笨拙手法非没能让纸鸢还原,反而损得更厉害。
“不是这样。”他实在忍不住,略略抻平修整,用随身小刀劈根木片嵌入替代,勉强恢复原状,想再飞怕是不能,父亲做……手艺实在不佳。
“干嘛现在挖。”似乎听过这种习俗。
“娘说要等十几年。”稚嫩口气充满遗憾,脏兮兮手在丝衣上擦两擦,从领口扯出块碧玉,扑嗵声丢进去。“到时候她和爹都忘。”
“你!”来不及阻止,他时气结。“这是做什。”
“翩跹玉在里面。”她抓起泥土糊上封口,弯弯眼颇为自得。“这样比较好,多久都记得。”
“玉丢爹会骂你。”同类玉他也有块,岂会不明重要。
“你在习字?”
小人点点头,不无得色。“本来还要学琴,不过把先生气走啦。”
看她洋洋得意,他忍不住疑惑。
“爹没骂你?”
“娘说几句。”女孩吐吐舌,张开细嫩十指。“爹才不会责怪,跟他说指头磨得好疼,爹就不让学。”
欢喜看又看,女孩轻易忘却气恼,纯然欣悦。“哥哥真好。”
甜软童音天真无邪,他再无法发火,闷闷哼声。
大眼瞧出他仍有几分不悦,溜溜转转,粉润小嘴翘,忽然唱起歌。
……歌……真好听。
听不懂是哪里声调,柔脆如清溪涌动,粉嫩小脸甜笑,引着只路过小鸟跳上细指,彩色尾羽拂在幼细手上,丝毫不怕人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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