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
除精神奖励,更是还有物质奖励,太祖高皇帝便有过诏令,受旌表节妇本家,全免差役。
也就是说,被表彰节妇父亲、兄弟、侄子全部可以免除切徭役和相关赋税,对于徭役很重平民之家而言,可谓是很实惠政策。
方应物猜得出,以王先生那小气性格,估计是打上全家免除差役这个主意,毕竟兰姐儿今年才十八九岁,完全有可能继续活着守上二十年。而兰姐儿哥哥弟弟们,自然是纷纷推波助澜,催着兰姐儿下决心守节。
想至此,方应物对王兰更加同情,跟她悲苦处境比起来,自己愁苦太小儿科,这年头女子常常如同货物,身不由己。寡妇动向更是利益攸关,涉及到利益方比未出阁女子更多,也被熏染成生意啊。
不由得叹道:“婆家将你当门生意,娘家也将你当门生意,人情冷暖如此,今后你可怎立足。”
所以程家才会催促守丧到期兰姐儿改嫁,这里面是相当有利可图。
王兰憋很多话无处可倾诉,方应物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小弟弟,生不起提防之心,忍不住竹筒倒豆子全说出来:“婆家他们连对象都找好,是同村同族个远亲。但那人品行恶劣,臭不可闻,年纪又大,奴家死也不想嫁过去。
可是婆家贪图那人彩礼给得多,日日逼迫奴家,奴家在婆家苦不堪言,有时候真想投缳自尽!”
同村同族?原来婆家找对象是这样人?听到这里,方应物若有所思,嘴上又建议道:“那你就回娘家躲着,也不失为条路。”
王兰出身塾师家庭,从小耳濡目染读过书,知道子不言父过道理,没奈何道:“家是什样,今早你也见到。”
闻言王兰悲从中来,又垂头抽泣,哭诉道:“婆家要这样,父亲要那样,他们两边就是互相矛盾,就算奴家认命,又该听谁?秋哥儿你说奴家还能如何?逼死奴家算!”
方应物还在想法子,下意识应声道:“听!”
王兰不由自主停住哭泣,脸上有些尴尬慌张,不确定这是故意调戏还是无心之言。
方应物回过神来,连忙扯开话题劝道:“万万不可有轻生之念,办法总是会有,至少你婆家那边好对付得很!”
王兰听见方应物口气如此有把握,又忘之前尴尬,满怀希望地抬头看着他,“奴家都这般可怜,秋哥儿你不要骗,不然就真要心死。”
“王先生欲让你守节,你就先装着答应,清净几天再说。”方应物道,如果是他,肯定就这样很圆滑处理。
“秋哥儿果然是太天真,没法子答应。终身守节,这是父兄家子想法,奴家旦答应就彻底陷进去不能脱身,难道真让奴家当几十年老寡妇。”
自认是摸爬滚打过老油条,方应物再次为“天真”这个词失神片刻,他终于认识到,自己在兰姐儿眼中是什形象——估计还是印象中她出嫁之前那个鼻涕冒泡小弟弟。
不知为何,很不能忍地愤然辩解道:“不天真,知道你父亲让你守节也是为捞好处!”
方应物知道,大明官方是鼓励守节行为,朝廷也屡屡有过诰敕,凡守节之妇人,二十年以上者皆可旌表门楣,大概相当于俗称立贞节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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