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师古将方应物带进
东边那座大堂内，公案后坐着
位绯袍老者，想必就是宁良。方应物连忙上前行礼，以小辈礼节见过。
却听宁老大人“唔”声以为示意，方应物偷眼仔细打量，见这宁老大人须发全白，老态龙钟，脸上和手背上露出老年斑，坐也坐得不大稳当，颤颤巍巍
让人揪心。
瞧这模样，比致仕回家商相公还衰败许多……方应物暗暗感叹。宁老大人让仆役上茶，寒暄道：“素庵公近况如何？”
素庵公就是商辂，寒暄时询问对方长辈近况也是常见，可是……方应物刚从北方回来路过杭州，近年时间不在淳安，他哪见到过商相公近况？又怎
接上话回答？
陪着父亲见客宁师古连忙出声提醒，“方贤弟去岁远赴榆林，眼下正要返乡。”
方应物随着宁师古离开花厅，走到中庭，赫然看见两座看起来模样大堂东西而立。
两座大堂之间人气对比很强烈，东边大堂阶下是人头攒动，门庭若市；西边大堂阶下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此景很是让方应物愣愣，常言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个衙门里只有个正印官，只有个正堂，这是常识，这儿怎会有两座大堂？
但很快方应物就明白，原来这两个大堂分别是左右布政使公署，两个布政使品级样，待遇自然也很像。
却说这布政使司衙门最奇葩地方也在于此，副职或许可以分左右，却没见其他坐衙正职也分左右。谁也没听说过有左尚书右尚书，左巡抚右巡抚，至于右都御使那不是督察院坐衙官。
“哦，哦。”宁良老大人这才转话头，“方贤侄在边镇为国效力，路辛苦。”
方应物再次叹口气，宁老大人已经老糊涂成这样，难怪宁师古宁衙内要跑前跑后帮衬，也是没办法办法。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也就宁衙内还能全心全意地帮忙。
正胡思乱想时，又听宁老大人道：“今日多亏贤侄提醒，否则老夫只怕坠入彀中尚不自知。不过此事如何应对，老夫时没有主意，贤侄何以教
？”
方应物连忙谦逊几句，然后推辞道：“老大人老成谋国，自有主张，不用小子多嘴。
国朝初年没有巡抚，布政使作为地方三司之首，权力极大，太祖皇帝便分为左右布政使。但有可能是出于帝王心术需要，太祖皇帝却没有明确左右布政使分工。
在实际操作中，渐渐也形成惯例。依照以左为尊规矩，左布政使是掌印、真正管事布政使，而右布政使主要工作是协助协调，由左布政使分派和委任具体事务。
再后来，集中事权巡抚出现，连左布政使权力都遭到极大削弱，右布政使在很多地方更是变成打酱油闲官，基本上就是养望熬资历位置。从*员资历表可以看出，右布政使任期都是很短，常常当几个月就升迁走，充当种过度角色。
话说回来，在浙江布政使司，老大当然就是现任左布政使宁良老大人。至于名义上与宁老大人并驾齐驱右布政使是谁，方应物懒得去问宁师古。
想想也知道，在号称江湖地位最接近巡抚宁老大人阴影下，这位右布政使境遇肯定是极其悲催。估计半分实权也不会有，问也没什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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