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感慨几句,这些久历官场老大人们反应速度果然都是等,相互之间配合未曾磨练也能如此默契。官官相护四个字真谛,大概就在于此呐。
如果不是宁良表演有点过于用力,他方应物还觉察不到本省三个最高方面大员之间已经开始有协作。
“散堂!尔等各自散去,等候本司传帖!”朱绅见该问都问,已经可以拟稿上奏,所以没必要再继续讯问,他便正式宣布道。
堂上众人便转身向外行去,方应物面有恨意,张先生面无表情,而宁衙内则有几分喜色。经过这次过堂,他心情平定不少。
出大堂,在月台上方应物忽然主动开口对宁良道:“宁老大人,此事明明只是件贪赃案子,你退赃回家颐养就行,反正即便不出事你也该致仕。但你却硬生生将它变成政治斗争,你想不到其中后果?”
国朝近年来法纪执行远不如立国初时苛酷,宁良这种贪赃大案,凭借他从二品身份若非涉及到政治斗争,顶天就是罢官、抄家、罚赃、禁锢子孙前程。生命危险是不太有可能,连充军可能性都不大,士大夫特权就是这样。
在方应物这穿越者眼中,与二十世纪相比,对宁良或者宁衙内这种连人身自由都不限制惩罚已经足够轻松,能换来消除隐患,那是很值得。
宁良或者宁衙内自己做事贪婪被人抓把柄,成大隐患,那就该老老实实认罪受罚去。人做事人当,正所谓愿赌服输,这才是他该有姿态,此外还想怎样?
果然,今晚过堂事实证明,隐患就是隐患,是随时会被人掀出来,对任何隐患都不该掉以轻心,麻痹大意。
即便他之前不将事情捅出来,当宁、陆二人之间中间人,看似你好好大家好,时风平浪静、事态消除,但也迟早会有天被人算后账。
宁良装糊涂。“你说些什,老夫听不懂。”
方应物毫不客气道:“这几年,你为己之私,祸害本省沿海军民;如今你又为己之私,企图攀扯商相公!如此无耻,你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须知天理昭彰,你必将身败名裂!”
他方应物检举宁良,在外人看起来好像就是狗咬狗般。但正是因为狗咬狗,所以外人才会相信商辂没有牵涉进贪赃案中。
不然商辂学生怎会去检举商辂同年故旧?那岂不是大水冲龙王庙连自己老师起收拾?故而商相公不大可能与宁良贪赃有关系——这就是方应物想要
将希望寄托在素不相识、素未谋面陆辰陆大人是个君子,并且会永远保守秘密,那就太厢情愿,也太幼稚,方应物可不想当幼稚人。
纵览青史,不知多少官场上英雄好汉,因为昔年旧事时大意或者优柔寡断,最后被人做把柄和导火索而倒台。
如果在名利场中,处处都想讲人情、留人缘、当老好人,那最终只会拖累自己,因为个人承受能力终归是有限,不可能承担起所有责任。
懂不懂这个道理,常常是菜鸟和老鸟之间区别,子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含义大抵如此。
方应物坚定“自己没有错”信念后,又看看本正经按察使朱绅,至少从朱大人脸面上看不出丝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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