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默想，简庄感叹道：“天地之大德曰生……”
章美接着念道：“日月丽乎天，百谷草木丽乎土。重明以丽乎正，乃化成天下……”
宋齐愈知道他们念诵
是《易经》中句子，也是关于生之仁，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
郑敦在
旁却问道：“简庄兄和章美所引这两句，可是敬顺天命、仁以为己任意思？”
简庄点
点头：“孟子言，恻隐之心，仁之端。这天地生春，育养万物，也是个仁字。儒者之命，正在推这点仁心，以合天理。”
个洁净女子，又怎
能写这些邀欢偷情之语？
哥哥简庄再三催要，她才狠心提笔，莲观那封信她已经读很多遍，语气情绪早就熟络，情急之下居然挥而就。写完掷笔，竟然脸颊赤红，额头细汗，大病初愈般。
望着纸上那几行字，她才猛然惊觉自己并非是在仿写莲观，而是抒写自己深藏心底、从不敢想甚而并不知晓渴念。
回想立春那天，宋齐愈心里都会黯然。
那天，大家坐在简庄家院子里，仍旧人领席张几，听乐致和弹奏立春新曲《春启》。
郑敦忙道：“当年王安石竟然说‘天变不足畏’，实在是狂妄无理至极。”
当年王安石为推行新法，曾向神宗皇帝进言“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这话成为当时及后来人指责王安石罪证之。宋齐愈知道这话说得惊世骇俗，但并不觉得有什不妥，要力改时弊，必得有这般气度才成。
于是他摇头道：“王荆公这句并不是要违天，只是不愿人妄测天意。孔子不也曾说‘天何言哉’？但自汉代董仲舒讲天人感应，汉儒将之漫延成灾异谶纬之学，这流弊直到今天仍大行其道。天地变化，本属自然，人却附会出许多说法。但你想，这天地这大，这年
乐致和弹琴时并不焚香，只应节气选些花叶果蔬供在琴边，以作节礼。那天他摘几片嫩草芽，向乌眉讨要碗清水，将嫩芽漂在水中，摆在琴前正中央。之后，才端坐琴前，凝神屏息，徐徐抬臂，缓缓伸指，在琴弦上轻轻拨，霎时间，缕春意从指尖流出，如东风启信，遥遥而至，又如春水融冰，漫漫而涌。之后，便觉千里春草竞相萌芽，万物生机次第而醒，派春光融融漾漾，天地随之焕然而明……
曲奏罢，满院生春，心也似被春水洗过，片和煦明澈。
大家静默良久，谁都不忍发声，只有乌眉忽然发出声叹息。
乌眉向爱说爱笑，简庄也管束不住，八子相聚时，她在旁奉茶，时常要说些不着边际话来。今天，乐致和弹奏时，她跪坐于旁，竟也被琴声牵住，动不动听入神，这时才忽然轻叹声。宋齐愈向她望去，见她眼中竟落下泪来，他大为纳闷，甚而觉得有些好笑。乌眉自己似乎也觉着奇怪，慌忙用袖子拭掉泪珠，悄悄起身躲进屋里去。
宋齐愈想想，才明白过来。春属木，主生，主仁，乌眉虽然未必能真正领会曲中之意，但人同此心，心同此情。乐致和琴曲发自天地生意，这支《春启》曲调和暖，韵律温柔，如同春风渗入冻土，苏醒草根般，触动乌眉心性深处，唤醒她原本自有恻隐之心，加之新近怀身孕，从而催出爱慈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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