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圆嚷起来:“在那儿点货,他在边叨嘈个不停,能不点错?”
尹氏气得说不出话,听见孙圆抓起木勺,舀碗漉梨汁,咕咚咕咚大口喝尽,她正要骂,孙圆却爽足地大呼口气,走过来蹲在她身边,揽住她胳膊,身上散出股香料味,笑嘻嘻摇着说:“娘,别气,已经找到桩极好买卖,今年朝廷废三舍法,又要重兴科举,今后来京城举子,必定又要大增,书生们钱好挣,已经挂搭上望春门外印书胡大个子,正商议着印些书生们用得着卷册,娘就瞧着吧,等赚大钱回来孝敬娘,不过……”
尹氏打断道:“又要钱?
香袋,股药草香味。她向来不爱好奇,不愿打听人家隐秘,更怕香袋里东西撒漏出来自己看不到,便没解开绳扣,只是又细细摸摸,有个圆球,两块软韧东西,不知道是什,此外就是干草叶子和碎碴。她没多想,把香袋放进木盒,仔细锁好,放回柜子角落。又关起柜门,再次锁好,把钥匙串套回脖子,几把钥匙仔细塞进前襟里,这才摸索着出门,扶着温家茶食店外墙,慢慢走回街角水饮摊,坐下来等那取货人。
原本这温家茶食店整个都是她丈夫孙大郎产业,她嫁到孙家时,还享过两年富贵。可惜丈夫好赌,把整片宅店都抵当掉后,次喝醉回来,摔下虹桥淹死。只丢下这三间续盖小房,块田地,两个幼子。
那样丈夫,死自然是好事,她个人,虽然辛苦些,至少清静安稳。唯让她气难顺是饽哥。
饽哥并非她亲生,是孙大郎前妻所生。这孩子虽然自小老实听话,并没有什大不是,但无论如何,看着都不讨喜。尤其丈夫死后,他哑样,极少开口说话,常拿眼睛直愣愣盯着人看,盯得人浑身不自在。尹氏盲以后,听什都格外响,只要听到他动静,甚至只是呼吸声气,她心底不由自主就会腾起股火。不过就算四邻不议论,她自己也知道做人之理,并不让这火随意烧出来。
这些年,母子之间,还算相安。尤其是当着外人面时,他们母子会起做出彼此亲善样儿来。这从没教过、练过,自然而然就是这般默契。这点上,饽哥比圆儿更像她亲生。
真正让她操心是自己亲生儿子孙圆。这孩子只比饽哥小岁,却比饽哥伶俐得多,但可能是自小过于宠,做事拈轻怕重,心气又高。去上学,不守规矩,被撵回来。跟人学做生意,又吃不得苦,东灯,西烛,到哪儿都亮不久。已经年满二十岁,却还四处晃荡,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
“娘!”尹氏正坐着烦恼孙圆,就听到孙圆叫。这孩子连声音都滑溜溜、稳不住。
她忙问:“你不是跟着仇大伯去点货吗,怎这会儿就跑回来?”
孙圆嘟囔道:“巴巴赶过去,他还嫌去晚,唠里唠叨说懒,跟他半个月,腿都跑断筋,至今只给三百文钱,够喝风还是喝雨?恼,就回来。”
尹氏骂道:“好说歹说,仇大伯才肯带携你,你连正经路都没上,不过帮着跑跑腿、点点货,每天饭食还是仇大伯管,前天你点错香料件数,让仇大伯平白亏几贯钱,他没罚你钱,反倒给你钱,你还嫌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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