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午,汴京西郊车鱼坊。
数百个鱼商聚在汴河上游岸边,看着太阳渐渐升高,片焦躁叫骂声。
每天清早天不亮,鱼商们就在这里等候渔船。上游鱼贩把鱼运到这里,卖给鱼行,鱼行再分卖给各个鱼商,鱼商趁早运进城去赶早市。然而今天,天已大亮,仍不见只渔船来。
鱼商们把个人紧紧围住,不停地催问,那个人不停地解释,但到处是叫嚷声,谁说什,谁都听不清。
这个人名叫蒋卫,是汴京鱼行主管,今年四十七岁,长得小眼扁嘴,头小身长,人都叫他“蒋鱼头”。他十来岁就在京城贩鱼,已经有三十来年,深得行首倚重,渔行大小事,大半都是由他出头料理。
刚柔始交而难生,动乎险中。
——王安石
三月十,清明。
汴京南郊,离城十多里地,有三四个村落。天才微亮,村人都还沉睡未醒,外面忽然传来阵闹哄哄声响。村人都被吵醒,纷纷披着衣服跑出去看,都惊得张大嘴——田地里到处是猪,成千上万,全都散乱在田里,埋头到处乱踩乱啃,才发新苗麦地全都被踏烂。
农夫们又惊又怒,纷纷抄起棒子去驱打那些猪。但猪太多,赶更加混乱,反倒踩踏得更厉害。瞧着今年麦子全都变成烂泥,不少农夫失声大哭。其中几个脾性大吼起来:“这田不能白糟蹋!拿这些猪抵麦子!”
近个月来,蒋鱼头已经被挫磨得肝肺都要燃着,但从没像今天这糟乱。他嗓子几乎喊哑,却没人听。实在没法,只得用力扒开那群鱼商,骑上驴,逃脱鱼商们叫嚷拉扯,加紧催驴,进城去找那个惹祸事主——冯宝。
清明正午,东水门外。
梅船在虹桥下遇险时,祝德实刚走到香染街口。
他是京城炭行行首,年近六十,中等身材,原先是瘦方
众人听,全都愤愤鼓舞起来,有冲回家找绳子,有则直接把猪往自家赶,遍野猪叫声、怒喝声、哭嚷声……有猪圈把猪赶进圈里,没有猪圈,就驱在院子里,甚至挤在屋子里。两个时辰后,田里再不见人,也不见猪,只剩泥烂田地。
各家关起门,开始算账:亩地最多收二百斤麦子,交官府夏税,斤最多只算百二十文,剩下卖给粮商,最多也百五十文,按最高算,亩地三万钱。
头猪,按三百斤算,卖给猪商,斤四十文,头万二千钱。算起来,三头猪比亩地强。
这带几个村落总共有二百多户,多得七八十头猪,少也有二三十头。主户里,田多上户捉猪若少,要略亏些,田少下户则能赚些。没田客户则意外捞大笔。因而,有人骂,有人笑,有连声咂嘴。几个村里正、耆长中午聚到起商议,这些猪主人至今不见来寻猪,不知道是什缘故。猪踩坏田地,依理也得赔,不过打起官司来,不知道要拖延多久,而且未见得能赔多少。有这些猪,赚不说,就算损,也损得不多。如今趁着没人来找,各家先把这些猪全都杀,能卖赶紧卖掉,卖不及也赶紧藏起来,实在不成用盐腌慢慢卖。至于田,各家赶紧补种,还来得及。
于是,各家各户都开始杀猪,猪叫声险些把村里房子震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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