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若还见不到炭,就不是来叨扰各位。”
吴黎也不道别,沉着脸,喝马摇缰,径自向城里行去。
三人呆立片刻,祝德实问道:“那姓谭没找见?”
吴蒙恨道:“若找见就好!便没这些啰嗦。姓谭不见人影,们不能让那姓冯也跑。”
“冯赛倒不至于。”
吴蒙气恨道:“早说那姓谭不能信!”
三人正在犯愁,忽听到有人唤道:“三位都在这里?让好找。”
抬头看,是内柴炭库主簿吴黎,四十来岁,面色有些暗郁,穿着件青绸袍子,骑着匹青骢马,刚从东水门外进来。
三人忙起叉手拜问:“吴主簿!”
吴黎并不下马,沉着脸:“你们倒是清闲,昨天让候整天,没见着块炭。今天上午,仍不见人影儿。宫里头滚轱辘样派人来催,说都要砍桌椅来烧水。你们炭看来不打算送?”
脸,由于发福,早已变成圆脸,颔下稀软些胡须,样貌亲切,满脸和气。加之极善保养,面色丰润,看过去不到五十岁。
今天清明,几个商界老友约个郊外酒会,要斗各家厨艺。祝德实让家人精意备办四样秘制菜肴,排蒸荔枝腰子、莲花鸭、笋焙鹌子、糟脆筋,用色官窑冰裂纹粉青瓷碟盛放。又挑几样咸酸劝酒精细果子,椒梅、香药藤花、砌香樱桃、姜丝梅,起用彭家温州漆盒装好,让人先送过去。又带套龙泉梅家茶具、几饼龙团胜雪御茶,及席间添换衣衫巾帕,让两个随从阿铜、阿锡分别提着。
京城各行衣饰都有区别,今天不做生意,祝德实没有穿行服,只戴顶东门汪家黑宫纱襆头,穿件刘皇亲彩帛铺青绸春衫,系条钮家犀角腰带,脚上是季家云梯丝鞋铺青缎绣履。
他看天气晴好,时候又尚早,想舒展筋骨,便不骑马,信步慢慢向城外走去。才走到香染街口,便见两个人急急走过来,都穿着炭行行服,黑绸襆头、黑绸袍,腰系黑绸绦。
个瘦高,目光暗沉沉,五十来岁,叫臧齐;另个粗壮,嘴边圈硬黑胡茬,三十来岁,叫吴蒙。两人都是大炭商,和祝德实同主掌京城炭行。
“让吴主簿受累。宫里炭们哪里敢欠?只是各家炭场里真没有存货。您看臧、吴二位这头汗,他们两个从早上到现在,直在为这事奔忙。您放心,等炭船到,们立刻给您运过去。”祝德实脸上赔着笑,心里却想:催起炭来似火,付起炭钱又如冰。宫里欠两年多炭钱至今还没见文钱。
“又是这话?没有个准时准信,怎去回复?”
“们也没法子,这两天又是寒食清明,水路堵得厉害,难免耽搁两天。您看,最晚明天,就算炭船没来,们也想办法把宫里炭找齐。”
“明天?!你们真要逼宫里烧龙椅?”
“不敢,不敢。说两天,只是不敢把话说死。炭船今天应该就能来。”
吴蒙还没走近就嚷道:“祝伯,炭仍没送来!”
“哦?宫里炭呢?没送去?”
“存货昨天已经淘腾尽。拿什来送宫里?”
“这可怎好?那里也没有剩,臧兄弟,你那里如何?”
臧齐不爱说话,沉着脸,只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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