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只剩刘西个,缩在那空房大炕上,渴饿得已没活气,像是旱天烈日下,只屎蜣螂倒在干裂焦土上,垂垂等死。只剩丝心念,昏半晌,奄奄唤声娘。
下午他隐约听着门又开,自己被人拎起,提在半空里,驾云般,进到另间房,被放到张木椅上,斜靠着坐下,而后嘴里被灌些水,又似酒,又似药。喝下之后,他胸口热,生出丝气力,微微睁眼,见腿下放只大陶盆,里头盛满炭灰,盆沿和灰里都滴浸着深红色,是血。个中年男子穿着领青绢袍,衣襟上沾满血,手里握着把雪亮尖刀。他顿时惊恐起来,可身子麻住般,丝都动不得,只略张张嘴,便昏沉沉,睡死过去。
不知过多久,他被阵痛痛醒,睁眼看,四周片昏黑,只有几点烛光照映。自己躺在张木床上,手脚都被绑住,大字形躺着。痛是从两腿间传来,他忙拼力抬起头向那里望去,见之下,唬得头皮几乎裂开:他裤儿被脱光,两腿间片稀烂,抹些深褐药膏,药膏中间插根麦管,那溺尿小雀儿已被割去。他顿时惊哭起来,喉咙险些挣破,却发不出声气,只有阵嘶叫声。个老瘦内侍走过来,朝他尖声说:“莫要乱叫,当心挣裂创口!你好生将养,小命保不保得住,还得瞧这三个月熬不熬得过。”
刘西听越怕起来,哪里能止得住哭?但喉咙干哑,哭半晌也没哭出半声,如同被丢进深窟,漆黑枯冷,只依稀见得到点儿天光。他不知那天光为何,却知道定不是爹娘。爹娘只说送他去皇帝跟前享富贵,这些惨苦从没提过个字。可除爹娘,这世上哪里还有天光?
他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熬过那百天,他躺那间屋叫蚕室,没有窗户,四周密闭,不见风日,生着炭火。每日只能吃几口粥,留住线性命。躺几天,微能起身时,他来尿意。那老内侍扶他下床,托着他,小心蹲在床边个小瓦盆上。两腿间创口痛得他又哭叫起来,可拼命咬牙,才挤出点儿尿水。那尿水沿着麦管滴进盆里,渗到创口周边,阵阵钻心蜇痛,让他几乎昏死过去。
如此几十回生来死去,腿间那创口才渐渐结疤平复。其间,他拼力望着头顶那点儿天光,知道那是大风寒夜里仅余点儿火光,那光若熄,他也便死。与他起,共有八个孩童去势,六个没能守住那点光亮,送命。最终只有他和另个健实些活下来。
等他终于走出那蚕室,头眼看到外头天光,发觉自己竟似死过几世,比自己祖父更苍老,不再是八岁,而是八十岁、八百岁。
他被分派到后苑东北角隆儒殿,换身黑绢袍,跟着个老内侍洒扫庭院。半年多,他都说不出话,每日只在晨昏时,抓着扫把去默默清扫。而后便坐在老内侍身旁,搓着手听他讲宫中旧事。那些事桩桩件件都新奇,他却并不如何动心,像是在听自己祖父念诵田历般。至于这宫中威严富贵,也再难叫他惊叹,只觉得处处都透出森森冷意。尤其这隆儒殿,只是个小殿,原本是侍臣给天子讲读经史之所,但隆儒殿前头还有个大殿叫迩英阁,要宏壮许多。那时哲宗皇帝猝然晏驾,当今官家刚刚继位。这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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