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愿,姚辛在饭里下药,那小黄门中毒发作,果然抓起旁边那把刀去砍人。杨戬原想姚辛会紧忙说出朱瓒主使,谁知姚辛说得迟,竟被砍死。好在朱瓒也被砍成重伤。杨戬直在
是这般,时时都在计较善恶得失,你少豆,多你枣。却不知,善恶只是自家事,得失皆由强弱来。譬如人遇见狼,那狼食人哪里会分你善或恶?除非你变作猛虎,将它吃掉。如此简截道理,愚人却至死不觉。
这时,另个老者接着又叹:“真恶昭昭路人指,伪善暗暗己心知。”
杨戬鼻中又哼下,又是无用之语。世上哪里有心露于外,全然无遮无掩之人?即便孩童,三两岁便知畏忌与讨好,这畏讨,便是藏真饰伪,此乃天性,人人皆如此。可愚人偏偏只许自家如此,容不得旁人也这样。人生于世,本就是场彼此猜谜之戏,愚人不去磨砺自家眼力,只知怨叹责骂,合该世被人欺。
他正想着,轿窗外又传来个苍老声音:“无根亦无凭,无辜转无情。”
这话听着有些滋味,他不由得扭头望去,帘外是个老者身影,腿脚不便,略有些跛,不知有何经历,发出这等感慨。细味此语,杨戬竟生出些同感。自从离家入宫,不但身体失根,人也再无依凭。如同只小雀,折翅膀,被丢进狼窝,唯有凭自家单薄之力拼命应付。久而久之,这心如块石头沉埋湖底,谁也瞧不见,谁都休想动。
这时个中年男子忽然在轿窗外说句:“瞒得世人眼,难欺天地心。”
杨戬看那男子快步走过,似乎在生闷气,那句话也说得极重。他听见,本想笑,心里却又动,不由得琢磨起后半句,难欺天地心?他抬眼望向天际,帘子遮掩,天瞧着昏蒙蒙,只在锦纹间透进些光线。上天果真有眼有心?这疑问他想半生,也并未知晓。即便有,又如何?监看、惩戒?若真有惩戒,八岁入宫那年,已得惩戒。八岁孩童有何罪孽,要受那等割体残躯之刑?还有哪般惩戒能比之更酷虐?他不由得冷笑下,心里随之腾起股愤意。
轿子经过孙羊正店,店前有许多人,轿窗外个中年男子喃喃说句:“读罢圣贤书,来做欺心事。”
不知是哪个读书人得罪他。杨戬也素来最厌那些士人,有几人真信自己所读之书?不过是舞文弄舌,拿来谋官谋利。倒不如那些无知无识之人,话粗行直,易使易用。不过,他旋即想到自己读《孝经》。
十二岁那年,正是因读那《孝经》,让他得入迩英阁。那两年,那个叫朱瓒同班,伙同几个恶伴日日欺凌他。他实在受不得,却又斗不过、逃不开。同班另个小黄门因能读书识字,被选入迩英阁。朱瓒强迫姚辛第二天给那小黄门饭里下巴豆,姚辛偷偷告诉他。姚辛跟他样瘦弱,是他在宫里最亲近之人。他听,顿时想到自救之计,忙劝姚辛莫要违抗朱瓒。夜里,他趁姚辛睡熟,偷偷走到宿院角上那丛花草边,挖出瓶毒药。那是他从御药院偷来,埋几瓶,以做防备。他用半夏粉调换姚辛袋里巴豆粉。第二天到饭时,他早早赶到厨院,见姚辛正在剁肉,他怕那半夏未必周全,便要过刀,替姚辛剁肉,剁过之后,肉端进去,却把刀留在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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