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市易务,是何人引介?”
“没人引介。那时蔡太师推行各般茶盐、铸钱新法,新策新规,几天换,市易务公事增几倍,只得四处雇募人力。赵弃东自家寻来,亲试过,他书算都精熟,又曾在薛尚书府上理过几年账务——”
“薛昂?”
“嗯,赵弃东在尚书府里做过书吏,经见过大富贵,不是般蝇头鼠脑小吏。他到市易务这银钱满地所在,从不曾私渎过文钱。不贪小利,必图大财。你那百万官贷是他做下?”
“……”冯赛惊望过去,孙孔目竟能洞察此人。
务发卖积存绢帛,冯赛说合位陕西商人去批买。官定税绢尺寸从来都是每匹二尺五分宽、四十二尺长、十二两重。由于那回货多,冯赛填写簿录时,便只记匹数,却不知其中有百余匹并非税绢,而是从民间和买杂绢,宽长并无定准。经办吏人也并不知情。此事却被孙孔目察觉,他当即撵走那经办吏人,而后只对冯赛说句:“你往后不必再来市易务。”无论冯赛如何赔礼解释,他全不理会,市易务这条商路从此中断。直到年多后,正赶上丰年,市易务有几万石豆子眼看便要馊腐,却发卖不出去。冯赛听到消息,寻见位大田主,此人承揽山西、河北几处“保马法”养马之任,有数百匹官马要喂。冯赛便引介他低价屯买那些存豆,解市易务之急,那孙孔目才不再冷拒冯赛。往来多之后,见冯赛行事精细,他脸上才偶尔扯出丝笑。
李弃东既然在市易务做过书吏,孙孔目待手下又极严苛,应该会探问出些消息。
到榆林巷东头,往南是观音院,柳碧拂便在那里。冯赛不由得朝那边望去,微微月光下,只隐约望得见观音院殿顶,不知柳碧拂在那佛殿何处。此时想起柳碧拂,他并没有怨,似乎也没多少恋。心底剩,只有怜。怜她身世,怜她此时青灯孤冷。唯愿她能在佛法中寻得解脱、求得安宁……冯赛长叹声,拨马向北,穿进街对面条小巷,孙孔目家便在里头。
冯赛在那小院门前下马,轻轻敲动门环。半晌,才有人应声,是孙孔目。他打开半扇门,手里端着盏油灯,灯焰在夜风里不住摇动,映得他那张脸越发冷麻,眼珠更似冰珠子般:“冯赛?”
“孙孔目,抱歉深夜搅扰,——”
“这朝廷上下,已是只烂筛子,处处皆是窟窿,遍地虫鼠乱爬。但凡略张开些眼,天下哪座钱库货仓不漏财?若年轻些,尚有血气跟图谋心,怕也会如赵弃东这般,动些计谋,施些手段,便能世富足,何必在这浊泥滩里守清苦?听得大理寺已放走他,你要追他,怕是不易,他比你高明许多——”
孙孔目说罢,便关上院门,脚步沉稳,进到屋中,屋门也关起来。
冯赛站在那门前,眼前漆黑,心中更是茫怔如夜……
三、莲子
鲁三刀躲在路边暗影里,紧紧跟着梁
“来问赵弃东?”
“嗯——”
“他不差。记账从没出过笔错。好学好问,年多,各样物货钱贷事项便都能大致通晓。个人揽三个人差事,却不累,也不怨。本打算好生培植,叫他替职,才满三年,他却走。”
“哦,为何?”
“他未说,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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