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教你赔罪?她若不教你,你便不赔这罪?”
梁红玉仍低着眉,并不答言。谭琵琶越发气恼,盯着梁红玉,琢磨该如何折辱这女子,将她那傲气,剥衣裳般剥尽。
谭琵琶从没体味过何为傲气。他是小妾所生,他娘原是个弹琵琶歌伎。他出世后,父亲原本已给他定好名字,那正室却说,树有树根,草有草本。庶出儿,哪里配用正名,就唤他琵琶,好教他辈子莫忘自己出处来由。
仅这名字,便教他吃尽嘲笑。他心里最大愿望,便是有朝日发迹,换个堂堂正名。可他除乖顺以外,再无其他优长,处处被人看低,哪里能有发迹天。这般缩头缩手,活到十来岁,眼看便要成年,却瞧不见任何出路。正在灰心无望,却没料到,位族中伯父回家省亲。
那伯父名叫谭稹,自幼被送进宫里做小内侍。族中人都已忘记他,他却竟在那皇宫中挣出头,做过几回监军,被赐封节度使。他们族中仕途登得最高,也只有位县令,何曾见过这等高官?那伯父归乡,是想在族中过继个儿子。族里宗子忙将小辈子弟全都聚集在庭院里,由那伯父挑。谭琵琶当时排在角落,却被伯父眼选中。
会吩咐人尾随这小船,寻到谭力四人藏身处,再谋划出手。
谭力四人则相反,他们人手多,又做过苦工,不怕与李弃东厮斗。冯赛之所以用这小篷船,是因船篷下藏不几个人,好叫谭力四人放心上船。
周长清双眼不住在岸边小船、桥上瘦长男子、楼下暗影这三处间来回急扫,暗自推断——桥上中年男子是李弃东所派,楼下男子则是樊泰。不知冯赛计策能否应验。
他正在思虑,个身影忽从楼下黑暗里闪出,脚步轻疾,走向岸边那只小篷船……
三、傲气
谭琵琶不知自己为何会被选中,又惊又疑,又慌又怕,跟着这位新父亲来到京城。等下车,走进那宽阔宅院,他才见识何为人间富贵。谭稹待他极严厉,差四个师父保姆,从饮食、言行教起,丝毫不得违犯。他虽无其他本事,却最善听从。每日所学,样样都用心尽力。花三年多,他大变模样,举手投足,尽是贵家公子格范。
只是他少年时未读过多少书,行不得科举途。谭稹自家是凭军功路升进,便也将他安置到军中,积些年月资历,如今已是指挥使。
这些年来,谭琵琶在这位父亲面前始终无比乖顺,极尽孝道。唯有件事始终耿耿于怀——改名。当年过继时,谭稹听他这名字,竟笑着说,这名字好,听便忘不掉。
谭琵琶没料到梁红玉竟会来。
他正在花园里听曲吃酒,门子来报,说梁红玉求见。谭琵琶先是愣,随即笑起来,任你眼高过青云,终得低头迈门槛,便高声说:“叫她进来!”
梁红玉身边并无使女,独自人走进来。头戴花冠,朱衫红裙,杏眼流波,明艳高华。相形之下,自己身边那几个侍妾顿时萎败。只是经历那桩羞辱,梁红玉神色间竟仍带着傲气,毫无伏低之意。谭琵琶见,顿时不乐,斜倚在竹榻上,瞧着梁红玉走到近前,躬身道个万福,似有些不情愿。
他懒懒问:“你来做什?”
“崔妈妈命来给谭指挥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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