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眼认出陆青,他立时有些不自在。回头见那小女孩儿扒着门扇,露小半张脸,转着黑眼珠直在瞅,忙露出些笑:“陆先生,咱们去巷口那茶肆坐着说话。”
陆青点点头,随着他向巷口走去,见他身形步姿略有些发硬,隐透出丝慌怯。仔细审视,这慌怯并非惧怕,只是羞愧,又含几分理所当然自辩之意。他感到陆青目光,转头笑笑。见陆青望着他锦衫,越发不自在,忙望向旁边树枝上只鸟。意图极显明,不过是想引开陆青目光,莫再瞅他新锦衫。
陆青心下明白,薛仝所愧,是为钱。他瞒占些王小槐资财,除此之外,似乎并未做何伤害外甥之事。
陆青停住脚:“这里无人,只问几句话。”
“陆先生是问小槐?”
记得那晚王小槐和舅舅来访时,那舅舅自报姓薛。香料薛家曾名满京城,这香染街又是香料商铺聚集之地,应不难找。陆青离开李宅后,便拐到香染街,路打问过去。
问过几人后,果然问着个老经纪:“你问老薛那败家儿薛仝?他哪里还有家,十年前便已败尽。这向,他不知又从哪里拐骗些钱,换身新绸鲜缎,裹住那臭囊胞,四处招摇耍嘴。整夜歇在第二甜水巷春棠院,迷上那院里个妓女,叫什吴虫虫——”
陆青谢过老者,缓步进城,来到第二甜水巷,寻见春棠院。院门虚掩着,他叩半晌,才有人出来应门。是个十二三岁女孩儿,藕色衫裙,眼珠黑亮,望着陆青先上下扫两三道,小嘴撇,露出些不屑:“你寻哪个?是来卖曲词?虫虫姐姐才求来萧逸水首新词,还没记熟呢,你过两天再来吧。”
“薛仝可在你院中?”
“那薛大蹄髈?他正和虫虫姐姐歇着呢,日头不到顶上不起来。你寻他做什?”
“嗯,他如何跟随林灵素?”
“林灵素?那个仙童真是小槐?清明那天,在汴河湾见到那神仙身旁仙童,第眼便觉着是小槐,却不敢信,也不敢跟人说。”
“正月十五之后,他去哪里?”“他先还跟躲在城郊个朋友家中,过两天,竟不见人。寻许多天,都没寻见。”
“那朋友是何人?”
“他家原是药商,折本,破落,只剩南郊那院农舍和几十亩田。小槐许他十两银子,他才答应们在他家借住。小槐不见后,他也极恼,跟着四处去寻,替……小槐赔补那十两银子,他才作罢。”
“能否请你唤他出来,有些要事相问。”
“瞧在你模样倒俊气,和那萧逸水有几分像,便去替你唤声。过两年便梳头,那时你若肯来,饶你些钱——”
小女孩儿眨眨眼,砰地关上门。陆青愣在那里,回想那神情语态,不由得想起馔奴。吴盐儿当年恐怕便是这般乖觉灵透,早早认清自家处境难改,却不肯认命,心寻路寻机,拼力求安求好。
他等半晌,门才又打开,个中年微胖男子走出来,薛仝。
上回陆青并未太留意此人,这时细细打量,见薛仝果然戴顶新纱幞头,穿件青绿银线云纹锦衫,白底碎叶纹蓝绸裤,脚上双淡青缎面新鞋。略偏着头、眯起眼,望向陆青。那神态之间,乍富之骄,混着重拾旧荣之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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