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白天前去,若被人瞧见,又得给施有良增添麻烦。自己也已困乏,不如晚上再去。于是,他在城外寻间客栈,将马牵到后院,叫伙计喂饱。而后胡乱吃碗菜羹、两个肉饼,便去房里躺倒大睡。
等他醒来时,已是傍晚。他怕又有人跟踪,算过房钱马料,骑马在城外绕圈,吃碗棋子面。等到天黑后,才慢慢进城,路都没发觉异常。来到西兴街口,见小街已经没有行人,只有些门缝里透出些灯光。看到左边第五家门缝里也有些微光,梁兴心里顿时翻涌。这扇门,他曾当作家门般。
下马走到院门前,他犹豫片刻,才抬手敲门。半晌,里面应声,随即阵咳嗽,是施有良。
院门开,背着光,只见消瘦身影,看不清脸。施有良身上原本时常带着军器监桐油硫黄气味,这时却变作浓重酒气。
梁兴张开口,却喉咙发涩,咳下,才唤出口:“施大哥——”
”
梁兴却忽然想起儿时跟着个老军学认“武”字,老军说,武乃止加戈。武为止武,战为止战。他当时似懂非懂,后来或因技痒,或为意气,总忍不住好斗之性。却从未如今夜这般,全然背离武之本义,挑起争斗,令人相互残杀。
他心中沉重,不愿须臾逗留,低头说声“走吧”,随即跳下船。梁红玉略犹疑,也跟着跳下。梁兴低头不看左右,用力撑船,划离那些船只,来到湾口下船处,寻见原先那只小篷船,默默上那船,顺流划回到那座小木桥。梁兴将船停到岸边,低头望着河水,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梁红玉盯着他轻声说:“你无须自责。那些人并不是泥胎木人,他们来,各有其因,或为利,或为仇,或为忠心,各人生死各人担。而且事情已,再想无益,不如好生谋划,接下来该做什。”
梁兴闷思半晌。今夜借谭琵琶这假紫衣人,虽将那三路人诱来,却并无所获,徒送许多性命。方肥、楚澜皆是高明之人,冷脸汉及背后主使也非庸人,恐怕很快便会识破,定会继续追寻那紫衣人,势必会引出更多杀戮。他想到“武”字,低声说:“寻见紫衣人,终止这些争斗厮杀。”
“哦……你?”施
“好,你去牵马,去还船。咱们下座桥头会合。”
梁兴心头松些,点点头,将船篙递给梁红玉,抓起那把刀,转身跳上岸,去林子里寻见那匹黑马,牵出来时,梁红玉那船已轻快漂远。他骑上马,并没有去追,只缓辔而行。路思寻,越发觉得,人世真如暗夜,寻路难,循路不偏更难。
眼下要追查那紫衣人,却不知其来由。那人又行踪诡异,能够随意出入密闭暗室,形同鬼魅,如今不知遁去何方,到哪里寻去?
他思忖许久,忽而想到人——施有良。劫持施有良妻儿,胁迫他,自然是冷脸汉伙人,施有良恐怕知晓紫衣人来历。无论如何,该去问问。只是不知施有良现在何处,先到他家中瞧瞧。
寻到这个线头,他略振作些。旋即想到梁红玉,恐怕不能再让她牵扯进来,她受伤,性情又太过执著,还是远离为好。他见前头有条岔路,便从那里离开河边大道,沿着条土路,向南行去。夜路崎岖,马行不快,等绕到城南戴楼门时,已是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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