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陷身这场祸事,他越来越孤单,如同暗夜独斗群兽。与其他四绝相聚后,他心中陡亮,顿添许多气力。那四绝虽性情迥异,却都是坦荡直行之人,且各怀绝顶智识,个个都足以为师为友。梁兴不由得感叹:天下并非无友,只是暂未相见。
再想到梅船案,原来这背后所藏,远远超过此前所料。这更叫他斗志大盛,脚步也随之劲畅。行段路,他发觉有人跟在身后,他借买饼、吃水饮,停下两回,偷眼暗察。跟他不止人,也不止路。两个是壮年汉子,左右,走在街两边,不时对视眼,不断调换步速;另有两个像是对年轻夫妻,妻子骑着头驴子,丈夫在前头牵着,虽穿身布衫,瞧步履身形似乎是个军汉,梁兴隐约觉得似曾见过。他装作不知,继续前行,快到南薰门时,他走进街边家常去酒肆,从那后门穿出去,沿纵横小巷穿绕阵,甩掉那两路人后,从西南边戴楼门出城。路留意,再无人跟踪,这才放心走向梁红玉那座小院。
到门首瞧,院门没有锁,伸手推,里面闩着。他便抬手敲门,里头应声,是梁红玉。门打开后,梁红玉拿那双杏眼瞅着梁兴笑笑,轻声说:“快进来,让你瞧个人。”梁兴抬脚进门,眼看到有个男子站在堂屋檐下,他猛然惊:楚澜?
但再瞧,那人样貌虽和楚澜相似,神色却大为不同,年纪也略长两岁,约有三十五六,目光深沉,雄气暗含,不似楚澜那般风发外露。
梁红玉在身后闩好院门,笑着问:“惊到,是不是?第眼瞧见,也唬跳。”随即她又引介道:“这位是步军司劲勇营承信郎,张都头。张都头是凤翔人,十六岁便充任乡兵弓箭手,几年前随军出征西夏,得军功。这个呢,是京城有名梁豹子,
府做账房。赚银钱,雇个妇人白天照料哥哥。他晚间回来,自家亲自伺候,端水喂饭、接屎倒尿,不但不嫌厌,反倒欢欢欣欣,天底下那些孝子都做不到这般。孔圣人曾言,尽孝最难在色。久病能孝,已是大难,这面色上欢喜更是难中难,哪里假扮得出来?唉!不枉他哥哥勤苦养他十来年。
“他在尚书府三年,攒些银钱,嫌这里住得窄陋,哥哥整日见不着风日,便另寻处宽展房舍,搬过去。”
“他们搬去哪里?”
“问他,他只含糊说是安远门外。临走时,那哥哥送张白骆驼毛毡毯,说是他家祖代留下来。虽用过许多年,却仍绵绵滑滑,冬天铺在炕上,极暖和,至今都在用。”
“他们住在这里时,可有亲朋来访?”
“兄弟两个似乎都不爱结交。那哥哥瘫倒前,偶尔还有同做活儿匠人来寻他两回。那弟弟从来都是独来独去,连话都难得跟人说。哦——他们搬走前,倒是有个胖妇人来寻过那哥哥两回,穿锦戴银,坐辆车。问那哥哥,他说是远房姨娘,才打问到他们。”
“老伯没再见过他们兄弟两个?”
“没有。他们搬走那天,雇辆车,那车夫前几天替人搬什物,来过这里。还问起过那两兄弟,那车夫也再没见过他们,只记得当初两兄弟搬到开宝寺后街个宅子里……”
三、井尸
梁兴回到梁红玉那座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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