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俘方腊,官家也极欢喜,加封他为太师。只是,方腊作乱之初,以“诛朱勔”为名,起因在朱勔所管领应奉局四处搜刮财物,花石纲尤其苦民至极。童贯率军到两浙,为安抚民心,叫幕僚董耘代笔写纸诏书,罢朱勔官职,停应奉局及花石纲。
贼乱平定后,宰相王黼却进言于帝:“方腊之起,由茶盐法也,而童贯入*言,归过陛下。”官家大怒,立即下诏,恢复应奉局,命王黼及梁师成督管,朱勔也重又起复。童贯忙去劝谏官家:“东南人家饭锅子未稳,复作此邪?”官家越发恼怒,虽未责罚童贯,却降罪于董耘。
童贯不敢再言,他早已听闻汴京市井间将自己嘲作“媪相”。对此,他至今恼愤不已。
言路壅蔽,导谀日闻,恩幸持权,贪饕得志。搢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伍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利源酤榷已尽,而谋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冗食者坐享富贵。灾异时见而朕不悟,众庶怨怼而朕不知,追惟己愆,悔之何及!
——宋徽宗•赵佶
、燕京
童贯骑在马上,挺背昂头,由新曹门缓缓进城。
他头戴貂蝉笼巾、金涂银棱、犀簪银笔七梁冠,方心曲领朱裳,绯白罗大带,金涂银革带,金涂银装玉佩,天下乐晕锦绶。身后军仗绵延里,最前头,则是辆囚车,车中枷着方腊。
童贯正月率大军前去东南镇乱,先还有些失利。到三月,夺回杭州后,那方腊乱军便现出败象。毕竟是个漆工,虽猬集二十万众,大都是粗蠢村汉,连像样兵器都没几件,更莫论行军阵法。而自己所率这十五万大军,大多是秦晋两地戍军,经见过西夏战阵。这些兵将遇到西夏军队,固然胆怯畏战,见方腊这群草莽,胆气却顿时足许多。童贯极力催督,那些将领哪里敢怠慢,各自挥军尽力攻杀。个多月来,方腊乱军节节败退,歙州、睦州、衢州夺回来。
四月底,方腊从富阳、新城、桐庐路退逃,手下乱氓也亡散大半。童贯亲自率军追到青溪县,方腊逃进深山。大山连绵、草木深茂,无从去寻。
幸而那个裨将韩世忠从汴京赶来禀报,方肥捉紫衣客李银枪,快马急奔到青溪,已进山中。童贯急命韩世忠先行追踪,随后又派几个将领带大军进山。韩世忠果然沿李银枪所留踪迹,追到帮源洞,格杀十数人,生擒方腊。这功劳却被随后赶到上级将官夺占,李银枪也被方腊手下杀死。这些琐事,童贯懒得理会。
他平定东南,押解方腊回到京城,满城人都来争看。童贯瞅着街两边无数人伸头探脑、聒噪不休,不由得抬手摸摸颔下胡须,心中升起无限傲情:这大宋安宁,尽仰仗于。你们这些蠢民,该全都跪下谢恩才是。
他已年过六旬,这胡须尽都变白,如今只剩三十七根,仍在不断掉落。他极为珍惜,只敢小心轻抚。被阉之人,仍能有胡须,自古及今,恐怕只有他人,他将这胡须暗自称为“福须”。后宫之中,能有胡须男子,除去官家,便只有他。加之他年轻时身材魁伟、样貌雄健,不论宫女还是嫔妃,都极稀罕他。他便借着这稀罕,处处收誉,步步走到今天这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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