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二哥?”梁兴快步走过来。
他想躲开,已来不及。
梁兴打量他半晌,才开口问道:“城中兵士只有三万,如今已伤
“你说。”
“你能不能唤声……咳咳咳……唤声爹?就声?”
珠娘顿时愣住。他们认作父女已经几年,栾老拐在外头虽然油滑无赖,珠娘却知,他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疼惜,远胜过那个亲爹,可不知为何,她始终唤不出口来。
她见栾老拐望着自己,吃力喘着气,满眼渴念,犹豫半晌,才轻声唤出来:“爹……”
“哎……好,好……咳咳咳……好女儿!这眼总算能闭上。”栾老拐吃力露出些笑,但随即又露出忧色,“这回这场大战难哪!上回勤王兵马聚结三十万,这回城中只有三万兵,金兵却来八万。爹若不在,你可咋办?爹不能死,爹要守着女儿,爹不能死,不能死……”栾老拐连声念叨,声气却越来越弱,最后再无声息。
半晌才终于停住,“造孽!造孽!口糕竟喷掉半!”
火盆里火焰升起来,屋里亮许多,珠娘这才发觉他面色青灰,忙说:“把剩下那口吃,给你倒热水,洗过后,赶紧去床上歇着吧。”
“好女儿!”栾老拐笑笑,口吞掉剩下那块糕,刚要起身,却猛地摔倒。
珠娘惊跳,忙扶住他:“你莫不是受伤?”再看,他袄子上似乎有团血迹,摸,竟是湿。
栾老拐却笑着说:“不打紧,挨箭,已上过药……咳咳咳……”
珠娘冻住在那里,自己原先没有魂,这两年才有。此时,却又随着这个爹去……
楚澜随着千名壮士,起奔出戴楼门。
那夜,梁兴救出他们夫妇,助他们翻墙逃走后,他背着妻子奔大半夜,天快亮时,他才放下妻子,却发觉妻子已经死去。他痛哭场,将妻子埋到草坑里,随即逃离京城。
这几年,他如游魂般,四处飘荡,上个月才回到京城。他皮肤早已晒黑,头发蓬乱,破衣烂衫,并没有人认得他。他偷偷回到自家那庄院,却发觉那里已经荒败不堪。他在京城闲逛个多月,正准备离开,金兵杀来,围住京城。
他瞧着城中那些人惊慌焦乱、城上兵卒拼力厮杀,原本无动于衷。直到昨天,他见到个人从城头快步走下来,浑身是血,却脚步轻健,是梁兴。他顿时呆住。梁兴本没有留意他,见他神色异常,才多看两眼,随即认出他。
珠娘忙掀开那袄襟,里头旧汗衫血水浸得更多,再揭开汗衫,那干瘦胸脯上裹着纱布,纱布早被血浸透,身子也极烫,她吓得顿时滚下泪来。
“女儿莫哭,女儿莫哭!这命最贱,歇养几日便好。”
珠娘忙将他扶进卧房,小心替他脱去袄子,让他躺到床上,盖好被子。她带好门出去,又用灰将火炭掩住,坐在那里,心中惊忧不已。栾老拐卧房里不时传来咳嗽声,到深夜时,咳得越发厉害。
珠娘忙倒碗茶,端着油灯,走进去瞧,眼看到栾老拐胡须、被子上到处是血点。她吓得几乎将碗摔掉,忙放到桌上,轻声问:“扶你去看大夫?”
“军医已看过,肺被刺破……”栾老拐大口喘着气,“这回怕是躲不过。只有个心愿……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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