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道:“连御史兰台所存藏书簿录都已经被改,这背后之人,权势之大,令人可怖。”
柳夫人道:“说起来,王卿应该倒也是番好意,他让你不要再管此事,其实是在救你,让你不要招惹祸患。”
司马迁道:“回来路上才想起来——王卿正是以《论语》起家,当今儒学主要分齐、鲁二派,王卿习是齐派《论语》[《汉书·艺文志》:‘《论语》十二家,二百二十九篇……汉兴,有齐、鲁之说。’《论语集解·叙》(何晏):‘《齐论语》二十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颇多於《鲁论》。琅邪王卿及胶东庸生、昌邑中尉王吉,皆以教授。’]。”
卫真问道:“这齐鲁二派有什区别呢?”
司马迁道:“扬抑。齐学通达,精于权变迎合;鲁学拘谨,向固本守旧。齐儒擅长高谈阔论,最能鼓动人心,当今天子独兴儒术以来,所倚重公孙弘、董仲舒等人都是齐派之儒。所以当今儒学,齐派最盛。二派之争,早已不是学问之争,而是权力之争。”
紧闭。两人正在驻足喘息,身后隐隐传来马蹄声,硃安世忙携驩儿躲到路边树丛里。
片时,四匹马飞奔而过,仔细看,马上竟然是绣衣刺客!
硃安世掌心里驩儿小手猛地颤。硃安世低头朝驩儿笑笑,低声说:“不怕!”心里却暗叫不妙。
那四名绣衣刺客到城门下,大声呼叫,城门咣哴哴打开道缝,个守卫探出头来,刺客们并不下马,最前面那个不知从怀里取什东西给那守卫看,守卫转身回去。不久,城门又拉开些,四个刺客拨马进城,城门又重新关阖。
这些刺客究竟是什来头?居然能叫开城门?难道是官府之人?但官府之人又怎会夜劫府寺?
卫真道:“两派《论语》差别也大致这样吗?”
司马迁道:“《齐论语》篇幅章句要多于《鲁论语》。据看来,其中不少语句绝不像孔子所言,似是齐儒为迎合时变而妄造、添加。前日读《齐论语》,其中有段言道:‘君子谋道不谋食。耕者,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先言君子应当谋求仁义之道,而不应为饱口腹而忧心劳碌,又说耕种谋食,终生难免于穷困,努力学道,却自然能得俸禄。此话前后矛盾,不通之极。”
卫真道:“这话说得不错啊,修习儒经,如果学得好,自然能得高官厚禄,辈子做农夫,只能辈子受
硃安世暗暗诧异,却也无从得知。
他知道进城路径,便带着驩儿绕到城北角,城墙边有颗大榆树,城墙不高,榆树有根枝杈离墙头只有几尺远,硃安世背起驩儿,用腰带缚紧,忍着伤痛,攀上榆树,看四下无人,便抓住那根枝杈,荡两荡,纵身跃,轻轻跳到墙头,取出绳钩,钩住墙头,溜下城墙。趁着无人,钻进小巷,来到家宅院后门,照着规矩,三轻三重,间错着叩六下门。
不会儿,有人出来开门,个四十多岁黑瘦男子,是硃安世故友,名叫漆辛。
司马迁回到家中,柳夫人急急迎出来:“王卿找你何事?”
司马迁将原委说遍,柳夫人才吁口气:“延广满门丧命,定与《论语》有关,现在王卿刚刚上任,就来过问此事,看来这事真得丢开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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