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道:“不管他出于何意,这都是下道禁令。再查下去,恐怕结果比延广更惨。你如果想留住命、顺利完成史记,那就得尽力避开这件事。”
湟水督邮靳产带随从,与那亭长起离坞壁,向东行廿里,到曲柳亭。
西平亭地处偏远,切简陋,曲柳亭更加穷寒,并没有什官署,平常议事办公都在亭边间低矮土屋中。因向无事,土屋里满是灰尘和鸟鼠粪便,靳产在门外看,皱起眉头,便不进去。亭长忙跑去取来干净席子坐垫,铺在亭子里。靳产坐下,让亭长带申道家人来。
不时,申道家人都被带来,跪在亭外。老妇人头发花白、腰背已躬,儿媳四十多岁,个十来岁少年,个七八岁小童。家人虽然农服粗陋、灰头土脸,但看神情举止,都从容恭肃,不像般朴笨农人。就连那个小男童也规规矩矩,毫无顽劣之气,显然家教甚好。
靳产看便知,从两个妇人和那个少年口中问
穷。”
司马迁道:“天下学道,谁能及得上孔子?按这句话所言,孔子当得贵爵显位,富贵无比,但事实上孔子生困穷,奔走列国,始终不曾得志,曾自嘲如丧家之狗,哪里有什‘禄在其中’?孔子弟子中,颜回最贤,却身居陋巷,冷水粗饭,二十九岁头发尽白、困穷早亡。只有到今世,学儒才可以谋官,才真能言‘学也,禄在其中’。”
卫真道:“看来学道,还得看世道。”
司马迁点头道:“当年师从于孔安国,他曾引述古本《论语》中句话:‘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说求道在己,富贵在外。若天下有道,贤能者必受重用,你贫贱,自然因为你不够贤能,因而贫贱是你之耻辱;反之,天下无道,*邪者才能得重用,你若得到富贵,必定是因为你无耻。”
卫真道:“天下有道无道,怎分辨呢?”
司马迁沉思片刻:“道者,既指言,又指路,人心通路也。世间有不公,人人若能直言其事,公义自然通达,邪恶自然祛除,天下自然归于正道;反之,眼见不公,人却不敢言、不能言,则邪恶日盛、公义日丧,天下势必趋于邪途。故而,有道无道,只看言路是否畅通、世人能否说真话。”
卫真问:“齐派《论语》善于迎合时变,是不是鲁派《论语》更真些?”
司马迁摇摇头:“也不尽然,《鲁论语》泥古不化,过于迂腐,言忠言孝篇幅最多,责君责父言论极少。看似恭顺守礼,其实是种柔媚之道。《鲁论语》开篇便是‘有子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敬事父母为孝,恭事兄长为悌,正如前日们所说,父不慈,兄不贤,哪里能有子之孝、弟之恭?这句话却说孝悌是仁之本,实在是本末倒置。此外,‘子’是极高之尊称,在今世所传《论语》中,孔子弟子只有曾参和有若两人被称为‘子’,恐怕是流传过程中,由曾参和有若两人后世弟子所添加。”
卫真道:“难怪古本《论语》被毁,这两派,哪派都不愿意见到真本《论语》。”
司马迁叹息道:“王卿今天召,本意恐怕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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