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驩”两个字,像是根刺在心里蛰,硃安世上身不由得颤。
“你认得这个吧!”吕步舒举起样东西。
只木雕漆虎,黑底黄纹,色彩昏沉,已经陈旧。
看到这只漆虎,硃安世上身剧烈颤抖起来,嘴里含糊喊道:驩儿!
瞬间,当年幕幕在他心中迭相闪现:扶风、栈道、
那四人抬着他,沿着阁道急速行走,曲曲折折,来到宫区最北端,行到婆娑宫后,经过屠宰苑,里面传来鸡鸭羊犬叫声。木架继续前行,经过门阙,来到苑区。左边便是太液池,水面茫茫,渐台寂寂。
木榻转向右边,来到凉风台下。放慢速度,缓缓登上台阶,这长阶又高又陡,像是登天般。到台顶,整个建章宫铺展在眼底。向东,未央宫、长安城,览无余。但他仍然连眼珠都不转。
木榻穿过长廊,进到座殿堂,放下来。
殿堂里片寂静,中央高悬着纱帐,里面隐隐现出张几案,后面塌上坐着人,应该正是当今天子。帐外立着个*员,枯瘦矮小,形如老鹫,是吕步舒。旁边候着几个黄门。
这时已是深秋,台顶秋风浩荡,阵阵寒意在殿堂中流荡,不时拂动帐前青纱,偶尔会露出天子身脸。虽然他正对着天子,而且相隔不到五尺,他却视而不见。
句,反倒喷出口血。他又痛又急,又惊又慌,顿时又昏死过去。
就这样,数度痛醒又昏死,他才稍稍清醒过来。嘴里空荡荡,才知道舌头竟已被割掉,已经不能说话。他费力抬起头,看见双臂双腿血肉模糊,四肢都被砸断。
他曾以为自己已是个废人,这时才真正知道什叫废人。
除头颈,身体已是块死肉,瘫在木台上,动不分毫,像是他在屠宰苑宰杀过那些牲畜般。泪珠不由自主从眼角滚落。他连哀求别人杀死自己都已经做不到,只能在嘴里含混念叨:死,死,死……
有人走过来,在他腿上、臂上伤口处涂抹药膏,又用布条包扎。之后,扳开他嘴,将药粉灌进他口中。
“硃安世,你还认得吗?”吕步舒忽然开口问道。
听到自己名字,硃安世茫然转头,木然望向吕步舒。
吕步舒笑道:“还得谢你,那夜你跳到床上,用刀逼住,却没有杀。”
硃安世并没有听见他在说什,只觉得眼前这人可憎,不由得微微皱眉。
吕步舒又道:“为部《论语》耗费多年心血,若不是你,这事早就该结。不过,也得谢你,若没有你,此事收场也不会这般圆满——”说着他手指着左边太液池,满脸得意,笑问道,“你直以为孔驩被囚在渐台上,是不是?哼哼……渐台是天子迎神之所,怎可能把个罪臣孽子囚在那里!”
自始至终,他都只能听之任之。不知道又过多久,疼痛才渐渐缓和,但他心也渐渐麻木,觉得自己已经死。
又有人过来,搬动他身子,给他套件衣服,将他抬起来,放到个木榻上,木榻上竖着块木板,他们让他背靠木板,保持坐姿,又用根布带拦腰扎紧,以防他倒下。
其中人道:“皇上要见你。”
随后四个人抬起木榻,向外走去。
他只有脖颈和眼睛能动,但他呆呆靠着,直直睁着眼睛,眨都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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